吝哥,本名陈吝。
他出身不凡,是陈老爷子的老来子,从小在优渥的环境中众星捧月地长大。他也争气,头脑还好使,十六岁就考上了常春腾最好的商学院。
哪知,临毕业了,他却主动辍学,跑到法国学习料理,后来又辗转各国,扬言要尝遍全球美食。
老爷子好不容易把他弄回国,他也不反抗,乖乖呆在国内。但没安分两天,他就又跑去拜师学厨。
好好的一个公子哥,不从军,不参政,不经商,愣是抡起了菜刀铁勺,与炉灶为伍。
他这胡闹疯批的劲儿,陈家上下没一个人能管得住。
陈老爷子无奈,自个儿宠大的老儿子,管不了,就只能支持了。
陈吝也害怕他要是再胡闹下去,会把老爷子气死,才开了“不吝”这家店。
他虽然是从法式料理开始学厨的,也曾辗转各国吃遍全球,但要他说,美食还是华夏好。
“不吝”便以中餐为主。他招揽了国内几位名厨,国内八大菜系,店里样样都精。“不吝”每月都会推出不同的主题和特色菜,每一个饕餮到了“不吝”,无一不是尽兴而归。
对于“不吝”这家店,陈吝是认真的。米其林的那三颗星,可全都是他的心血。
开店之余,他仍旧喜欢到处探店、寻摸美食。
他鼻子灵、嘴刁,一吃便吃,老张绝对是大厨水准。但味道能做到那么极致,食材至少占了一半的功劳。
“不吝”要是能采购到同样的食材,肯定可以更上一层楼。
重金求购食材,他是认真的。
然后老张在重金之下,仍然摇头,“我不需要钱。”
陈吝眼巴巴地看着他,“那您需要什么?只要您开口——”
“停!”老张摆摆手,认真说道,“别在我跟前炫你的身份啊,我会嫉妒。要采购方式,也好说。这食材呢,离市里挺远,你家大业大的,每天采购肯定得派个货车去吧?我也不要别的,你每天给我捎个百八十斤食材就行。”
陈吝一口答应下来,“就这啊?那没问题!不就跑腿么,我最擅长了。”
老张瞟了他一眼,“签个合同,按个手印先。”
陈吝一口气噎住了,“……行!”
按完手印,老张就把储星洲的微信直接推给他了。
陈吝也没啰嗦,在微信里问了地址,直接开车前往古竹村。
而古竹村这边,上山挖沟渠的苦力们扛着锄头回到了四合院。
早上还生龙活虎的青壮年,此时累得只会喘气儿了,一个个直接瘫在四合院的青砖上,眼神呆滞。
短工小分队里,唯二的两个女孩被徐静分配去菜园里,工作还算轻松。
她们看着那几个蔫头蔫脑的青年,不免觉得好笑:“你们干什么了,怎么就累成这个样子?肌肉都白练了?”
“肌肉是什么?能吃?”
“我已经油尽灯枯了。”
“我知道体力活累,但我不知道会这么累啊!”
“徐女魔头太可怕了!”
两个女孩听见这话,可就不同意了,“徐姐多温柔啊,你们怎么随便给人起外号?”
“温柔?呵呵。”
“你们是没看到她挥起锄头莽莽干活的样子,太强了!关键是她还以自己的标准来要求我们……”
陈爆爆惊坐而起,气愤道:“对啊,太过分了!我们可是柔弱的大男子啊,为什么她一点都不知道怜惜?”
“哈哈哈哈哈哈爆哥,你是认真的吗?”
正说着,徐静走进院里,扫了一眼瘫得歪七扭八的几个苦力,“啧”了一声。
这个“啧”,意味就十分丰富了。
攻击性不高,但侮辱性极强。
“快,起来,把桌椅拼一拼,准备吃饭了。”
几个年轻人懒洋洋的,又是腰酸又是腿疼的,叫苦连天。
等储父端着一锅汤进到院里,所有人都忍不住动作一顿,鼻子用力嗅了嗅,“好香!”
他们的眼珠子巴巴地跟着储父挪动,“储爸爸!您给我们做了什么好吃的?”
储父揭开锅盖,一亮相,“喏,腌笃鲜!”
“腌笃鲜?这是南江特色菜吗?没听说过。但是闻着真的好鲜啊,这汤,奶白奶白的,泡饭一定绝了!”
“你是北方人吧?腌笃鲜是一道传统徽菜。咱们古竹村冬天、春天都好吃笋,这也算是我们这边的一道经典家常菜了。你们尝尝合不合口味,外边还有几道炒菜,我去端进来。”
“我来帮忙!哎,大家伙儿,赶紧把桌椅支上!快快快!吃饭咯!”
原本还累得连一根手指都不愿动弹的一群人,闻见香味,顿时肚子咕噜咕噜叫,手脚也利落起来。
陈爆爆、徐静,还有来了好几天的几个摘菜阿姨,驾轻就熟地取出自带的餐盒,排队打饭。
短工小分队见状,赶紧跟上。排到队伍里了,才发现自己两手空空。
“徐姐,我们没有餐盒咋吃啊?”
徐静下巴点了点,“那边桌上,看到没?自己拿一个餐盘,吃完饭,自个儿餐盘自个清洗、保存哈。”
储父挥着大勺,给每个人的饭菜都打到冒尖儿。
“储爸,您抖抖勺,我吃不了那么多!”
储父眉头一竖,“年轻人,这点饭算什么?多吃点!”
年轻人推辞不过,只能捧着满满一盆饭菜在桌边坐下了。
一荦两素,分别是青蒜回锅肉,素炒红薯苗,芝麻拌茼蒿,还有一个碗汤,腌笃鲜。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冲着腌笃鲜伸出第一筷。
汤白汁浓,咸香的火腿和五花肉被炖得肉质酥肥,冬笋切成滚刀块,清香脆嫩,百叶结吸饱了汤汁,满口咸鲜淳厚。
一口咸,一口鲜,再一口冬笋,肉是软软糯糯的,笋是鲜鲜脆脆的,口感不同,层次也极为丰富。
“储父!你的手艺真是绝了!这口汤,真是鲜掉眉毛了!”
储父看着他们吃得香,也一本满足,“这腌笃鲜啊,食材做法都在名字里了。腌,就是指抹盐腌制而成的咸肉;鲜,就是指新鲜的肉类,猪肉鸡肉都可以;这笃字呢,就是指用小火慢炖的意思。这做菜,跟做人一个道理。保持耐心,用时间做出来的菜,总不会差的。”
听着储父唠叨着他的美食经,年轻人们只觉得嘴里的食物更讲究了,哈哈傻笑,继续埋头苦吃。
腌笃鲜属于味道浓厚的菜,吃多了,不免有些油腻。这时候夹一筷拌茼蒿或素炒红薯苗,都十分清爽解腻。
饶是肉食主义者的陈爆爆,也忍不住添了一回素菜。
在珠瑷庄的这一周,他吃的蔬菜,比他之前二十多年吃的加起来还多。
偏食的小孩要是来了珠瑷庄,肯定一治一个准!
“储爸!原来这红薯苗真的可以吃啊!而且,味道还挺特别,又脆又嫩。”
城里的孩子真不知道红薯藤也能炒成一盘菜。
储父点头,“当然。现在红薯苗嫩得很,加点蒜末一炒,比肉还香呢。”
“哈哈哈虽然但是,我还是觉得肉最好吃了!这个回锅肉是我吃过最好吃的回锅肉了,肥而不腻,里边的青蒜有种很特别的鲜辣味儿。”
“喜欢就多吃点,吃完饭,还有草莓。”
年轻人开始敲碗欢呼,“草莓!草莓!草莓!储爸万岁!”
他们下午路过草莓大棚的时候,看到正在摘草莓的星姐。
星姐耐不过他们五大三粗的撒娇哀求,就给他们摘了一小篮。
熟透的草莓,鲜嫩欲滴,个个都有婴儿拳头大小,一口咬下去,满嘴爆汁儿,甜津津的。吃完很久,指尖还带着一股诱人的奶油香。
可惜数量不多,他们每人也就分到一两颗。
徐静哼道:“你们可真行!人均美食家还是人均饿死鬼呀?白天干活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这么积极。”
“害!徐姐,说啥大实话呢。储爸这么辛苦给我们做饭,夸夸不是应该的么?何况我们说的都是大实话。”一个寸光的年轻人说着,转向储父,问道,“储爸,明天早上咱吃什么呀?”
“哈,小寸头,你不是说干完今天就要罢工,连夜坐大巴回省城么?”
“这怎么能?我千里迢迢地来了,当然要给我星姐多挖两米沟渠才能走呀。”
徐静猛翻了个白眼,“刚才让储爸少打点饭的,是不是你?”
“干饭人,干饭魂!我骄傲!我自豪!”那小寸头眼睛转了一圈,“徐姐,你别我跟我生气。你说,山上是不是很缺人?我给你吆喝吆喝,保准给你多勾搭几个劳力来。我们体育学院的,都放寒假了,苦力要多少有多少啊。”
“得。你真的能把人骗来,一个人头奖励你半斤草莓,咋样?”
“才半斤?!”
“不要算了。”
“要要要!我要!徐姐大恩,没齿难忘!”
今天的四合院格外热闹,喧闹声顺着风,都能传到河滩对岸去。
景曜站在窗外,看着屋外的竹林,声音沉哑冷酷,似乎凝着冰霜,“我在南江,呆了多久了?”
老管家看着他的背影,答道:“先生上次回来之后,就再没出去过,大约三个多月了。”
“这么久了?”
景曜有些诧异。原以为在这种偏远的山村呆着,会了无生趣,没想到一恍就三个月过去了。
看来是离开首都太久了,那群人,都不将他放在眼里了。
“是。先生,柯小姐打了电话来,您……”老管家吞吞吐吐,不知如何措辞,“您与柯小姐的婚事……”
“准备一下,我明天回首都。”
“先生,您是想……”
“嗯,解除婚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