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嫣婉一直在青峰窗前守着,翻看医术寻找一些有关罂粟花的记载。
她一直看到深夜,趴在桌子上睡去,但她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睡到了床上。
“我怎么睡这了?”纳兰嫣婉看一眼周围,再看看自己身上盖的被子。
青峰靠在一边的柱子上闭目养神,听到纳兰嫣婉醒过来,立即睁开眼睛道:“你醒了?昨天晚上我见你睡着了,怕你着凉,就把你抱到床上去了。”
“多谢你了。”纳兰嫣婉伸个懒腰,“咦,我写好的药方呢?”
她研究了好几天才写出那么一张专门用来清理身体毒素的药方。
明明放到桌上了,怎么不见了?
纳兰嫣婉翻着桌上的书籍,青峰从地上捡起一张便签:“是这个吗?被风吹到地上了。”
“对,就是这个!”纳兰嫣婉高兴地接过药方,“我研究了好几天,才总结出这么一张配方,这些药性配在一起,能够帮助你排解罂粟花残留在体内的毒素,有利于身体的康复,说不定还能减少你的痛苦。等我去熬来给你试试。”
“你就一点都不好奇我为什么会有药瘾,万一我不是好人,不值得救呢?”青峰问道。他自问自己杀人无数,并不是什么好人。
纳兰嫣婉笃定道:“你为什么染上药瘾有你的苦衷,想说自然会说,我只是大夫,又何必多问,至于你是什么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现在是我的病人,要听我的,好好治病,早日痊愈。在大夫眼里,没有什么人是不值得救的。”
万一,真的不值得救呢?
青峰在心里自问。他从见到纳兰嫣婉的第一眼起便觉得她很面熟,但想不起来曾经在哪里见到过,但她给他梳头的那天,说着新娘上花轿前的话,他忽然想起,他也曾与姓氏纳兰的人打过交道,那人是纳兰府的二小姐,他收了别人的财物,把她掳掠到山林外,放任她被人凌辱。
但那人是纳兰府的二小姐,身在中原的繁华地区,怎么会跑到这么北边的小城镇来呢?一定是他多想了,他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当初他掳掠走的那个人,并不是眼前这个女子。
纳兰嫣婉按照她钻研出来的药方采药熬药给青峰,他喝了之后体内的毒素运行的很快,发作的频率果然降低了不少,三四天之后,发作的频率明显降低了不少。
“你已经有十二个时辰没有犯过药瘾了,看来这药还是有效的,根据书上说得,如果你连续三天都没有想吃药的感觉,那就算是成功了一大半,只要不再碰罂粟,就不会再犯药瘾了。”
纳兰嫣婉看着眼前这个男子,充满了佩服的感觉,她从来没见过意志力如此坚定的人,可以自己克制的这么好,有毅力戒掉药瘾。
“我想要完全戒掉只怕没那么容易,我食用了很多年,都快要成为习惯了。”青峰自嘲地笑起来,但是他眼神里非常坚定,“但是我一定会戒掉的。”
“既然你已经服用了很多年,为什么突然想要戒掉了?”纳兰嫣婉随口一问。
“因为我想摆脱那个人的控制,我不想再做杀手了。”青峰对自己的身世很坦白,他直言不讳地告诉纳兰嫣婉,他是个杀手。
纳兰嫣婉并没有很震惊,因为之前昆鹏和纳兰悠悠都已经告诉过她,这种药物经常被用来控制下属,这些下属很多便是指的杀手,她也没有显露出吃惊:“当杀手一定很辛苦吧?”
她这么一问,青峰倒是明显楞了一下,杀手一向很招人痛恨,被冠以无情冷血的称呼,还很少有人问杀手是不是很辛苦。
青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其实有很多人都不想再当杀手了,但是迫于对罂粟花的依赖,只能继续为阁主效力,否则便会痛苦难忍。”
“那你就是因为不想当杀手了,才逃出来的吗?所以才被追杀?”纳兰嫣婉想起他躺在荷花淀的模样,明显就是遭人追杀了。
“起初是。”现在还因为你。青峰话说了一半,后半句藏在心里没有继续说下去,纳兰嫣婉追问现在呢,他也只是说还有一些其他原因没有明说。
青峰的药瘾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好了很多,但他还是在房间里不出门,生怕在外面犯了药瘾会狂性大发不可收拾。纳兰嫣婉每天都惯常地来找他说话,给他送饭送药,看着他身上的伤口也慢慢痊愈起来。
晚上,纳兰嫣婉从青峰房中出来,忽然看到坐在门外的康盛,才忽然想起来,似乎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跟他好好说话了,于是便跟他一样,随地坐在台阶上:“嘿!想什么呢?”
“想你。”康盛淡淡吐出两个字。纳兰嫣婉没有当真打趣道:“得了吧你,是不是又在想去哪吃什么好吃的了?”
康盛摇摇头,问道:“你忙完了?有时间吗,能不能一起去外边走走,那边的山头上的枫叶红了,很好看,去看看吧。”
纳兰嫣婉不由笑起来:“大晚上的,枫叶红了也看不到啊。”
他有点失落的低下头,喏喏道:“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见他这副反常的模样,纳兰嫣婉答应道:“好吧,反正闲着也是没事。”
纳兰嫣婉随康盛到了山头上,凉风习习,秋寒已至。她奇怪地看着康盛,平日里他都很能闹腾,也很能玩笑,片刻都闲不下来,今天一路上居然没说一句话,真是让人奇怪。
她刚想问“你怎么了”,康盛便抬头看着月亮开口问道:“那人的病怎么样了?”
他一向对青峰不太友好,居然莫名其妙地关心起青峰来?
纳兰嫣婉回答道:“外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他身体很好,恢复的很快,至于药瘾,也戒除的七七八八了,再吃两天药,把体内的罂粟毒彻底排出去,就没问题了。”
“这么说,他已经快要痊愈了。”康盛像是在自说自话,又像是再问纳兰嫣婉。
“是啊,他真的很厉害,他食用罂粟花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是他却还能戒除药瘾,证明他真的很厉害,意志力真的很强呢。”纳兰嫣婉提起他,嘴角都不由得勾起微笑。
康盛看在眼里,心里却是不舒服极了。他沉默着,忽然说到:“你是不是很喜欢他。”
纳兰嫣婉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你说什么呢,他只是我的病人。”
真的只是你的病人吗,那为什么你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呢?如果真的只是病人,他既然好了,你为什么还每天都要去陪他说话聊天,不会是成为了习惯吧?
康盛心里想着,但却没有说出口,他问道:“那他就快好了,打算怎么办?去哪里?还是……还是要跟我们一起走?”
这个问题纳兰嫣婉倒是没有想过,她还没有想过,他要离开的问题。一抹忧愁爬上她的眉间:“这……我还不知道,还要看他的意思,如果他愿意跟我们同行,当然最好啦!这样你跟昆鹏大哥就又有个好兄弟好伙伴了啊!”
她说出内心的希望,康盛却突然生气起来:“我跟大哥不需要再添新伙伴了!”
“不添就不添,你生气什么?”纳兰嫣婉觉得莫名其妙。
康盛又闭嘴不说话,半晌,他冷冷道:“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康盛,你最近怎么了,怎么总是怪怪的?”纳兰嫣婉不由问道。
康盛回过头,眼神炙热得带着怒色:“嫣婉,我是为什么难道你一点都感觉不出来吗?”
“我怎么会知道你在想什么?”纳兰嫣婉心里困惑他的话,一扭身向房间里走去。
康盛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直到眼看着她安全进了房间。他的心意,她居然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康盛索性也睡不着,便在院子里溜达,看到昆鹏也还没睡,呆呆的坐在井边,抬头看着纳兰悠悠的房间。
“大哥。”康盛过去坐到他身边,直接问道,“你是不是喜欢纳兰姑娘?”
昆鹏是个直率的人,也不刻意矫情地去隐藏什么,笑叹一声道:“是啊,纳兰姑娘是我见过最独特的女子,既有草原姑娘大方豪爽的内心,又有中原女子细致温雅的性格,而且十分聪明。她很独特,也很不一样,我的确很欣赏她。”
“那大哥为什么不直接去跟纳兰姑娘说呢?自己坐在这里看着人家窗户,人家又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康盛替他着急地问道。
昆鹏摇摇头:“纳兰姑娘跟我不是一样的人,我跟她只可能是主子与下属,或者一个可以随时帮忙的朋友,却不可能结成夫妻。如果我表明心意,只怕是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为什么?”康盛追问道。
昆鹏眼里也弥漫上几分失落:“因为她值得更优秀,比她更聪明更运筹帷幄的人,而不是我这种糙汉子。而且她这些天时常向逃难的人打探边塞的战况,神情里很是担忧。那不是对家国的担忧,而且女子对丈夫的担忧,所以我想,她喜欢的人或许就是前线的某位将军吧。”
康盛惊讶道:“哥,难道你就这么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