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这些做伙计的,每月的月钱是与卖出去多少物件相关的,秦五丫挑中的物件虽不算订贵的,可一次性买三双,等登了册,那女伙计少不得也能分到一两钱银子。
怀里抱着装了三双灰青色布鞋,秦五丫也没了再逛的兴致,在路上见有干双轮小轿的拉夫,便干脆费了二十文钱,打了一回简版人力车。
到还真是比自己走要快了许多,不过费了一刻钟秦五丫便回到灵力朝青堂后院。
从角门行至厅堂门口,见福至福喜两个小丫头在沿廊下避着日头踢鸡毛毽。
秦五丫看着有趣便也放了布囊与这两丫头玩闹了片刻,待身上出了细汗,这才轻喘着粗气道:
“何处得来的鸡毛毽,花色倒是漂亮的很。”
“是福喜姐姐做的。”福至抢着答。
“哦,福喜你还会做这些?何时做的,从前也不见你拿出来玩闹。”秦五丫问。
“是今日才做的。”福喜有些腼腆的垂了脑袋,低声道:
“午后,王嬷嬷和蔡嬷嬷说要杀了鸡煲汤吃,我去厨房帮忙,见这鸡毛撒了一地也是无用,便从里头挑了毛色鲜亮的来用。都是乡下常见的粗陋的玩样,让夫人笑话了。”
“这有什么可笑话的,我不也是从乡下出来的。只我的手却不像你这般精巧,不会做这些小玩意。”秦五丫笑道。
福喜的眼睛亮了亮,难得的将声量拔高了些许:“夫人若是喜欢。等王嬷嬷再买了鸡来,福喜替夫人做个最漂亮的”
“不忙。”秦五丫笑了笑又问:“你手这样巧,可还会做些其他的?”
“会做豆包,帕子,束带,袖隆...”福喜一样一样数着。
“听着似乎都是针线活计。如此说来,你擅长针线?”秦五丫问。
“嗯,我娘自小教过一些,虽有一年未做了,想来也不至于生疏。”
福喜的脸上依旧带着腼腆,低低的说着只斤侧的秦五丫才能听清的话。
不至于生疏?
秦五丫知道福喜的性子有些内向胆小,寻常会做的且做的好的事情大抵也要减了三分再答,现下却说‘不生疏’?这话的潜意思可不就是‘做针线,她很拿手的意思吗?’
秦五丫当即大喜又问:“那你可会纳鞋?”
“会一些。”福喜点了点头。
“这般正好。”秦五丫从原本被放置在一侧的布囊内取出一双刚刚在清水河边的成衣铺子里买来的深灰青的布鞋递给福喜道:
“你看看,这里头的布鞋你可恩能照着做了?”
福喜从秦五丫手里接过布鞋,小心的捧着看了看,微微红着脸道:“福喜能做,只针线许没这双上的细致。”
说着福喜的脑袋垂的更低了,生怕秦五丫瞧不上她似的。
不过福喜显然是想多了,在秦五丫这样的针线外行人眼里,只要能将阵脚缝平整了就算是行家了,如何还会再挑福的手艺。
这不,秦五丫只想了片刻就对福喜笑道:
“我明日寻了合适的料子给你,你便照着你手里这双鞋的样式尺数与我做一双一样的可好?你放心,手艺钱我照着外头绣娘的工钱给,定不会让你吃亏的。”
福喜听的秦五丫的话不喜反惊,吓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夫人,这如何使得。福喜是您买来的,您给福喜吃饱穿暖,又每月给福喜月前,福喜帮您干活是应该的。不过是纳一双鞋罢了,如何还能在另要夫人的手艺钱。”
“我说能拿你就能拿。”
秦五丫掩了脸上的笑意,故意板着脸道:
“你每日要做多少的活计,之前王嬷嬷就与你定下了,今日如何做,明日也如何做。断不能因着我让你纳鞋,你便将那些活计给抛了。至于我让你纳的鞋,你得空了慢慢做就是我并不着急,你可知了?”
“福喜知道。”福喜轻轻梗咽的点头。
“莫要哭了,让人瞧见了还当我怎么欺负你了呢。”
秦五丫无奈的拿了帕子擦了擦福喜已经有些发红潮湿的眼角。
福喜这丫头什么都好,唯独就是太爱哭鼻子这点实在让人受不了。
六日后,吴掌柜遣了个伙计来传了信。
信上说他从前相识的老友七八年前辗转到了梧州做茶饼生意,这两年回了云州府养老,倒是在梧州听说过秦五丫嘴里疑似‘水印术’的工艺,只叫法却不同。
听当地人说,那制艺的匠人称这记忆叫做‘套印术’。可着四色,分版而刻,重复在纸上逐色套印从而成画。
套印术?
秦五丫虽不懂古印刷之术却也知道水印术用的何尝不是四色套印的技法,如此称之为‘套印术’且不是对上了?
想明白此处,秦五丫不由大喜,当即书了回信托那伙计带回去给吴掌柜。
信笺上的内容不多,只拜托了吴掌柜再向他那位曾经在梧州府做茶饼生意的老友细细打听打听那制套印术的匠人身有何处,另也简单说了许三的年岁和样貌。
吴掌柜的信上说了,他那位老友也没房契在梧州府的生意,虽然自己回了云州养老,可也依旧留了大儿子在梧州打点茶饼生意。
故此秦五丫也有心希望吴掌柜那位身在梧州的故有之子能帮初来乍到的许三引引路,毕竟能得两人之力自是好过许三一人多耽搁功夫。
等送走伙计,秦五丫犹自不放心,便干脆另嘱咐了王婆子去前院将他儿子方达叫来一趟。
许三是方达手底下的人,那么显然方达应是比自己更知道许三的动向。且这些走江湖的人,大抵都有自己门下特殊的联络方式。
算算日子,许三此时恐怕已经在梧州府安顿下来了,若是方达能将自己的意思转达许三自是再好不过的。
王婆子去了小一个时辰方才回来,只后头却并没有跟着方达,秦五丫有些奇怪,便问:、
“怎么,前院太忙了?”
“这倒不是。”王婆子摇了摇头有些讪讪道:
“我那儿子是个混的,前几日也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事情,被当家的法着去了柳北县那头的旧堂里思过去了。”
说着王婆子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叹了口气道:
“那小子是个不孝顺的,寻常一年半载也很少往家里头来。若不是刚刚我有心打听了才知他被当家的赶去柳北县都已有四五日了,说不定恐怕等他半月后归了家,我和他爹都未必能知晓。”
王婆子这话说的有些古怪,明着是在对秦五丫说她儿子如何的不孝顺,出了门也不知道朝着家里打个招呼,可细听着却是话里话外都在朝秦五丫抱怨。
大抵的意思就是说他儿子为着堂里的活计忙前忙后为张山这个当家人卖命都没时间着家,现在却连是犯了什么事情就不说明白的被赶去旧堂里。
王婆子还犹自絮絮叨叨的说着她儿子的那些个琐事,秦五丫也有些不耐烦再听了。
她倒是有心将王婆子刚刚的话当作无心之言,可人家却是深怕了自己没明白,竟然还越说越离谱了。
“我家那个混子自然是个心眼实诚的...”
??见王婆子的话愈发多了起来,秦五丫微微蹙眉,终有些忍不住道:?“嬷嬷,想来院子里的活计多,你且先去忙吧。我有些乏了想先歇歇。”
王婆子就是再不会看人脸色,如此也知道秦五丫的这句歇歇的话外之音是嫌她话多要打发了她出去,留个清净的意思。
王婆子的面色一白,还欲再说什么,可秦五丫却靠着榻几闭了眸子。
这般一来王婆子自然也不能在说了,只脸色十分难看的退了出去,倒也没忘记给秦五丫掩门。
其实秦五丫对方达做错了事情被张山送去柳北县城的旧堂面壁这件事是保持怀疑态度的。
虽然方达的性格有些跳脱,可也不是真的就没了分寸的。
即便偶尔会做错事说错话,有何丰这个完事都妥帖的军师帮着善后,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真的出什么能足够让张山对其厌弃,甚至要赶走的大错。
那么很显然,方达犯错被张山打法到柳北县城旧堂的说法不过是明面上的。
而这层意思的真实意图是什么呢?
秦五丫不好猜,也不太想猜,她自嫁给张山一来就没有想过要将手伸到前堂去。
秦五丫前世是个安安分分的普通人,即使现在嫁了个黑社会小头目,也一样做不来女枭雄。她只要将自己后院的一亩三分地管好了,再有一份傍身的买卖能把持着,不至于脱了男人就没法生活便足以。
不过秦五丫不想打听张山在朝青堂前堂的是非,却并不表示张山私下里另外有心对秦五丫说明时,秦五丫会借故推脱不听。
秦五丫不是个愿意惹事的人,却也不是一个承不住事的娇花。
张山既然愿意说,她便听着。不过大多只听不语,天长日久的却也将满满前堂的人事物了解了个大概。
这日王婆子去过前堂打听过他儿子的事情,显然是瞒不过张山的。故此带入夜后,两人坐在床榻上闲话时,张山便方达的事情说了。
说的并不明确,不过秦五丫还是从张山话中的意思听出了个大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