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清英坐上自家的马车走在回家的路上,婢女好奇的问,“善王妃和二奶奶倒是一见如故,今天留了这么长时间。”
岳清英看一眼放在座位边食盒,善王妃还细心的换了有她家标志的食盒,再看自己手心里握着的小匣子,她打开来看,是一对玉雕的小兔子,小兔子通体雪白,独独是眼睛那块有天然形成的红色,毛发被雕的纤毫毕现,栩栩如生。
足见其珍贵。
岳清英合上盒子,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
她当然知道,常云初和贵妃不会有什么,顶多就是年少慕艾时的一些心思浮动,但是这样两边不曾商量就有的默契,还是让她泛起酸水。
何况贵妃是那样的漂亮。
若她是个男人,也会曾经沧海难为水。
常云初听说二奶奶回来了,才从书房回到内宅,一进屋就看见她坐在梳妆台前揽镜自照,“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回来的晚,夫君不知道是为何?”岳清英不轻不重的反刺了一句。
“我从哪里知道是为何?”常云初笑说,“难道是善王妃对你失礼,让你受委屈了。”
“善王妃是个讲究人,怎么会让我受委屈。”岳清英说,她抬起下巴示意梳妆台前放着的匣子,“诺,那是贵妃送我们的新婚之礼。”
“你去报恩寺了?”常云初说,虽然知道她这么晚回来,多半是去了报恩寺,但真从嘴里得知,心里也是五味杂成。
“夫君就不问我,交代的事情办妥了吗?”岳清英问。
“不过些许小事。”常云初说,“饿了吧,我叫厨房送饭过来。”
“本来是饿的。”岳清英说,“我都怀疑,夫君是不是早就和贵妃商量好的,怎么配合的这么好,只有我傻傻的不知道。”
“你这就是冤枉我了。”常云初说,“只是你夫君和贵妃娘娘,都是聪明人罢了。”
“贵妃娘娘生的真好看。”岳清英照着镜子叹气说,就算夫君心里真的只有贵妃,她也无话可说。她就说嘛,她这个大龄出嫁的女子,能嫁给一个家风纯正年少有为还相貌英俊的三品官做正妻,还是头婚。
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常云初迟迟不婚,恐怕就是在惦记一个不属于他的人。
常云初走上前,手放在她肩上,“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我最大的秘密都跟你说了,再没有什么瞒着你,你若要再疑我,我就伤心了。”决意娶亲的时候他就想明白了,会好好对她的妻子,不让这世上再多一个伤心的女人。
岳清英从镜子里看向他的眼睛,有心想问他之前不成亲,是不是在惦记一个不可能的人,但是过后她又想,就算她问了又如何,常云初回答了又如何。
说是,他们还能和离不成?
说不是,难道她就真的会相信。
岳清英最终什么都没问,只笑说,“我真的饿了。”他心里曾经有谁又有什么重要,现在他身边的是她,若长久相伴,她都不能取而替之,也不用怪别人,只怪自己没本事吧。
“善王妃还送了我一些素月饼,夫君去尝尝,可好吃。”
秦云颐在灵牌前烧了信,住持看她,“娘娘如今是双身子,面上却有杀伐之气,不妥,不妥。”
“住持。”秦云颐在青烟中看向父母的灵牌,“你说若我知道,家人死于冤枉,我该怎么做?”
“天道昭昭,既然是冤枉,就终有一天会沉冤得雪,娘娘只需顺应自然即可。”
秦云颐看着他笑,“住持总把人事想的太过美好。”
“有些冤枉,天道管不了,只有人才能沉冤。”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住持说,“娘娘不是心硬的人,但愿不要左了心思,让自己抱憾。”
“血债只能血偿。”秦云颐说,“这怎么能算左了心思呢?”
“他们又多活了多久?”秦云颐叹息道,“我爹娘兄长嫂嫂却早长眠在阴冷的地下。”
“今世果不一定是今世因,也许是前缘未结。”住持说。
“若有报应,便冲着我来吧,今生也好,来世也罢,我总不怕的。”秦云颐说。
袁大夫趁着贵妃回宫前最后一次来给她诊脉,收回手后皱着眉,“娘娘的心绪不稳,这对安胎不利。”
秦云颐摸着肚子,“袁大夫多开些安胎药吧。”
“我总信你些。”
“安胎药不能治本。”袁大夫说,“总要娘娘放宽心绪,勿要多思多虑。”
“脑子的事我控制不了。”秦云颐笑说,“我都不知道他此时来,是巧,还是不巧。”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为父母报仇的事,她想不到其他了。
“娘娘。”袁大夫说,“事缓则圆,无论是多要紧的事,如今肚子最重要,若是小皇子有了遗憾,娘娘余生又如何能圆满。”
秦云颐不尤面露愁容。
“娘娘回宫后得一日请一次脉,切不可懈怠。”袁大夫出来后对妙清说,“如果娘娘情绪激动,宁愿开安神方,让娘娘睡过去,也不能让她伤了自己,后悔莫及。”
妙清连连点头。
“回宫后,荤腥要缓慢着来,娘娘食素长了,一下多有荤腥,会激起反胃,反而不美。”
“到肚子大了,又要控制饮食,以防胎儿过大,生产时不顺。”袁大夫说,“娘娘这个年纪才生第一胎,虽然之前有药打底,也要多小心谨慎才能以策万全。”
妙清面色凝重的应是。
回宫马车晃荡,在车上,秦云颐忍不住抱着盆吐了一会,等到下马车时,难免就面色蜡黄,形容枯槁,下马车都由两个人扶起,弯腰似不能直立,匆匆坐着软轿就回了荣华宫,连地泰宫都没去。
着人去告了假。
这落在旁人眼里,就知道,贵妃怀相不好。
贵妃回宫的时候,齐枞汶在玉寿宫,亲手侍奉太后喝药,“贵妃今日回来,你在这陪着哀家作甚。”太后虚弱的说,“贵妃两个月不曾见陛下,肯定是想念的紧。”
想念的紧那听到懿旨就该回来了,偏偏借着收拾东西的理由,拖了三四天才回宫。
怎么着,她的气还没消呢?要跟他拿乔?
“母后喝了药,朕再走。”甭管心里活动多激烈,面上是不显的,齐枞汶说,“只是贵妃的身子,今日怕是不能来给母后问安了。”
太后摆手,“不要到哀家这来,不要过了病气。”
“太医今日说,母后的身体比昨日好些了。”齐枞汶说,比昨日好,却跟前日差不多,按说太后这病不难治,可就是好一日坏一日的,不曾痊愈,太医只能推说是太后老了,所以才会好的慢些。
从玉寿宫出来,看韩兴一脸滤色的站在殿外,就奇怪问,“贵妃回来了吗?”
“回来了。”韩兴说,“只是娘娘坐马车吐的狠了,此时让太医在看着呢。”
“什么?”齐枞汶闻言哪里还端的住,连声催促着去荣华宫。
到荣华宫,主殿里一片慌乱,“这般慌张成什么样子?”齐枞汶喝道。“是太久没伺候过娘娘,不知道怎么伺候了吗?”
韩兴忙让她们退到一边去,“慌什么,天塌不下来。”
“不是的,韩公公。”宫女都要哭出来了,“娘娘,娘娘刚才吐血了。”
韩兴只觉得自己也腿软了,“那可怎么办呀?现在几个太医在里面?太医拿出章程没有?”
齐枞汶进到内殿,第一眼就看到被众人围着的秦云颐,很瘦弱,面若金纸,倚在妙安怀里,发丝凌乱,很狼狈,很陌生。
齐枞汶只有才把秦云颐接回王府时才看过她这个样子。不,甚至比那时候还要憔悴,那是她还楚楚可怜的像荷叶上滚动的露珠,不像现在,面露颓色,倦意,仿佛一下子老了。
齐枞汶像是被什么蜇了一下,他为什么要这么想,为什么会觉得云儿老了?她应该一直是那样的样貌,从年少到如今,都如他初见她时一样,朝霞一样。
齐枞汶停住脚步,不敢上前。
太医们还在争议,该不该动针,“娘娘吐的狠,再不及时止住,就要晚了。”
“还是用药稳妥,用针若伤了皇嗣可怎么办?”
秦云颐抬眼看着站在槅门下的齐枞汶,下意识的伸手想扶扶发髻,她现在的样子应该是不好看的,但因为没力气抬到一半又落下,嘴角挂起一个无力的笑容,“先用药。”
“若是药也吐了,那就没办法,只能用针。”秦云颐替争吵的太医做了决定。
太医们去煎药,才发现陛下来了,连忙问安,齐枞汶挥手让他们去做该做的事,“务必要让娘娘安好。”
“陛下恕罪,妾身不能起身行礼。”秦云颐说。
“你坐着别动。”齐枞汶说,“行不行礼,不当紧的。”
“妾身如今仪容不整,御前失仪,还请陛下先回去吧。”秦云颐说。“等妾身好了,再去给陛下问安。”
“你好生养着。”齐枞汶说,他最终还是不忍的说,“怎么这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