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农捡起翻到最后一页,差点跌倒。 阳性?怎么会? “事实就是如此,禽流感的检测报告呈阳性,列农,你看看那些雁鸟,它们根本不该被放出来!”
约翰尼指着天空中的大雁,指挥身后的几人道卸下小船,准备去湖中心抓捕雁鸟。 埃尔万急了:“阳性?怎么可能?我们之前不是做过检测吗?全部合格,没有问题,而且疫苗之后也打过了!”
“是不是你们打疫苗打得太晚?”
毕方问。 埃尔万疯狂抓挠头发,来回踱步:“疫苗已经打超过半个月了,就算是疫苗在暴露后的正常反应,也不应该是阳性,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约翰尼听得懂英文,喊道:“是吗?那我让你们在结果出来前把雁鸟关在笼子里,可你们干了什么?它们就不应该出生,列农!”
列农被戳得连连后退,险些站立不稳,毕方上前扶住,皱眉看向约翰尼。 看到毕方的目光,约翰尼下意识收回手指,他咳嗽了两声,略感尴尬,便头也不回地朝湖边走去。 “他想干嘛?”
埃尔万不解。 列农失落地低下脑袋:“要抓走它们。”
抓? 埃尔万慌了,赶紧上前拦住对方去路。 毕方在边上盯着约翰尼,目光闪烁。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按埃尔万说的,送去检验前一天他们自检过一遍,没有任何问题,事后接触过雁鸟的总共就他们几人,再次期间连其他动物都没接触过。 患病的话,病原从何而来? 他吗? 怎么可能? 病原体是我自己? 但对方来势汹汹,容不得毕方多想,一样上前阻止。 雁鸟有没有病他暂时持怀疑态度,但绝不能就这样被抓走处死。 见又有人出来阻拦,约翰尼本想呵斥,可一看到是毕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不管你是谁,让开!”
“别这样,我可以解释,疫苗!一定是疫苗的原因。”
埃尔万顶在约翰尼身前,但约翰尼寸步不让。 争执之下,火药味越来越浓。 直播间的观众以为这次动物保护最大的困难会在于环境,没想到计划还没实施,最大的拦路虎竟然是人类自己! 【阳性那就不应该放鸟出来吧?】 【没听见埃尔万教授刚刚说的吗?自己检测都没问题,疫苗也打过了,我觉得一定有什么误会,肯定是哪里搞错了】 【没错,的确有这个可能,作为医学生,可以明确告诉大家假阳性是存在的,而且就算真是阳性也不一定有病】 【而且阳性阴性也要看检测方式,打完疫苗后也可能是阳性】 【这些鸟不会也要被杀死吧?大胡子昨晚不是说因为不允许混种繁殖,直接就杀掉了白额雁嘛】 【老方快拦住他们啊,啥事不能好好说,动不动就要杀掉,外国人天天喊的动物保护就这?】 双方互相推搡,即将爆发肢体冲突,列农用对讲机紧急联系滑翔机旁边的艾蒂安:“艾蒂安,听得见吗?艾蒂安,听得见就打个手势。”
艾蒂安朝列农挥了挥手,示意自己能听见。 列农压低声音:“很好,把雁鸟带到湖中央,重复,把雁鸟带到湖中央,我来和他们解释。”
说完,他赶紧来到两方人马之间,推开争吵的埃尔万和约翰尼,想让双方都冷静下来。 约翰尼整整衣领,又目光不善地爆出一个惊人猛料:“我有联系巴黎那边,他们根本不知道你们的计划。”
跟来的同事点点头,来之前他还稍显心虚,生怕报告的事被捅出来,准备抓了鸟就走,直到路上约翰尼和法国那边联系后,心虚彻底消失。 两个机构互不相关,但合理的事实给了他相当足的底气。 既然计划不成立,报告如何又什么关系? 你都没资格饲养,雁鸟什么样谁关心? “我们可以再做一次检测……额,什么?”
列农正在解释,听到这话脑子一片空白。 就连边上的毕方也跟着一起懵逼。 等等,不知道计划? 飞机上埃尔万不还跟他说得到许可了吗? 不知道计划是怎么回事? “他说他有联系巴黎那边,但他们根本不知道你的计划。”
列农转头看向埃尔万,转述完他还自己给出了借口,“可能是沟通有误,你在打一遍电话,解释一下。”
埃尔万摸着脖子,转身走到湖边。 列农拿出手机递给埃尔万:“埃尔万,快啊,快,问一下那边。”
见埃尔万保持沉默,毕方预感到什么:“埃尔万,你是不是没有获得计划许可?”
列农立即否认:“不啊,我看到那份盖章的文件了,是真的。”
“那个章是我自己盖的。”
埃尔万低头,顿了顿,意识到什么的他又赶紧解释,“不过你的入境是没问题的!”
毕方入境没问题,协助实验许可的确有,但具体什么实验,完全是埃尔万的身份在背书,上面没问。 埃尔万想过后果,出了事独他自承担,绝不拖累毕方。 “what?”
列农懵了,“你在和我开玩笑吗?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做的后果?”
埃尔万沉默不语。 “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完完整整,所有关系都说一遍!”
毕方脑子都懵了,都想上去揪住埃尔万的衣领质问了,语气罕见的有些急躁。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对欧洲所谓的动律有些了解了,眼下看来比他想得更加复杂。 这个计划,那个检测的,还是不同的国家,不同的机构,标准也不同,这都什么跟什么? 埃尔万只好解释一番。 法国不允许私人饲养雁鸟,白额雁是濒危物种,想要饲养必须剪羽或者被抓起来,终生关在笼子里,不管是哪种方式,雁鸟都将终生失去自由。 因此想要将雁鸟在不剪羽的情况下养到大,就必须获得一份许可。 想要获得许可,就要申请,用一个合适的理由申请。 埃尔万的理由就是科学实验,进行人工迁徙。 但是在审核人员看来,这个理由无疑是十分可笑且荒诞的,开着滑翔机飞一次,就能让家养的雁鸟学会迁徙? 不予通过的红章盖在了申请书上。 明明是人类破坏了环境,导致雁鸟们被遗弃,为什么还要为此支付失去自由飞翔的代价? 可无论他怎样劝说,勒戈夫始终不同意计划,禁止他不剪羽饲养雁鸟,没办法...... 现在埃尔万已经偷偷养大了,要不是想让雁鸟们在湿地中成长,他根本不需要去申请这份计划许可的文件。 毕方的到来,则是埃尔万通过巴黎大学的关系发出了申请,进行一场私人的动物实验。 尽管身份不太合适,上方对这位声名鹊起的冒险家也有所了解,又有直播作为记录,行程都远离城市,再加上巴黎大学资深教授的保证书,他们没有犹豫就通过了。 这个过程倒是合情合法。 但是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因为一个新问题出现了。 阳性。 血检不通过就要老命了。 “现在该怎么办?”
对讲机里,艾蒂安问。 列农支支吾吾:“额,我们没有得到许可,你自己和他解释吧” 他把烫手山芋丢给毕方,自己跑过去再跟约翰尼解释。 毕方接过对讲机:“听得见吗,艾蒂安?现在情况有点复杂,你爸爸没有获得许可,文件是伪造的。”
“什么?”
艾蒂安觉得自己听错了。 “我知道你会很难受,但现在情况就是这样。”
艾蒂安的一整个暑假都是和雁鸟们度过的,此刻知道了肯定很难受。 埃尔万道歉道:“对不起艾蒂安,我是个蠢货,大蠢货,现在他们要抓走雁鸟……” 毕方捏着眉心,太阳穴突突地跳,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他想救下这些大雁,但在别人的地方,他没有话语权。 浪费了那么多时间,还带着大雁们一起训练,结果还是回到原点。 外国人保护动物和环境的口号喊得比谁都响,真有人想做点什么,比什么都难。 湖边的工作人员在推船,艾蒂安看着大雁不停鸣叫,仿佛预示到即将到来的命运。 幼鸟破壳出生。 第一次学会奔跑。 第一次在天空中翱翔。 哪怕睡不好,也要在屋内彻夜播放引擎声,让雁鸟熟悉引擎声。 为了保护湿地,给幼鸟争取长大的机会,一起说发现了濒危的仓鼠种。 只是因为混种繁育就会被杀死...... 记忆中的画面如走马灯般闪过艾蒂安的脑海,一股难以言喻的气从心脏中涌入四肢。 “阿加,阿姆,我们走。”
艾蒂安拉动拉绳,发动机启动,湖面荡漾出波纹,滑翔机后的大雁闻声而动,朝着滑翔机游来。 “他干什么,他在干什么?”
有人大喊。 转动起来的螺旋桨瞬间让埃尔万明白艾蒂安要干什么。 他要独自带着雁鸟迁徙! 急忙大喊:“停下,艾蒂安,停下!马上回来!”
太危险,这太危险了!完全是胡闹! 迁徙沿途都是荒野,冰原,还有各种危险生物,甚至盗猎者,如此危险的环境中,他们同样是“雁鸟”,同样面对死亡威胁,他和毕方一起都没办法保证安全,遑论一个十五岁的少年! 约翰尼看到大雁的异动,想起自己和雷格夫的约定,气急败坏地指挥船只:“快追,快去追!”
“快回来,艾蒂安,天气马上就要变了。”
艾蒂安恍若未闻,螺旋桨越转越快,滑翔机渐渐滑动,拖出两道长长水痕,沿着两边扩散。 另一道引擎声响起。 岸边的小船拉动引擎,两位工作人员驾驶着小船朝滑翔机追去。 他们要阻止滑翔机的起飞,将所有白额雁都带回来。 “快回来!艾蒂安!”
埃尔万焦急大喊,眼看飞机就要起飞,眼眶通红。 “噗通!”
入水声响起。 列农惊讶回头,发现毕方消失不见,只余下背包。 “毕方,你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