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先生,久仰您的大名,此番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三皇子赵明汤甩了甩衣袖,拱手作揖。被称作“雍先生”的是一位坐在三皇子右首的老者,身着月白色的宽大长袍,身形清矍,似有仙风道骨,但一细瞧,却发现半眯着的眼睛里,透出来的眼神跟寻常老汉并无二致。“噗嗤——”听到“雍先生”的那一瞬间,李青璇情不自禁的笑起来,“这江湖骗子,居然敢冒充雍先生,难道——”难道雍先生驾鹤西去的消息还没传到江湖上来?但是这后半句话,被赵明易瞪了一眼之后,只能生生咽了下去。此刻,两人在深处菡萏巷的一处乐坊庭院里的一颗枝繁叶茂的百年老槐树上。要问为什么堂堂的王爷王妃居然出现在这种地方,还掩人耳目的藏身于槐树之上,这便要从昨日傍晚说起——昨日,两人刚刚用罢晚膳,正打算去花园里散个步消食,这时有一个下人过来求见。这个下人是赵明易派出去跟踪三皇子的,他说三皇子有异动,希望赶紧禀报给王爷,于是赵明易便命他上来。原来是这人暗中探听到三皇子将于明日会见一名江湖高人,共商大计,隐约觉得似乎和三江帮有关。一听这话,赵明易心中便留了一份心眼,详细问了三皇子与那人会面的时间和地点,他决定明日亲自前去跟踪,好知道这个三皇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这不,今天一早,赵明易便出现在这里,李青璇左右也要跟来,说什么“夫唱妇随,琴瑟和鸣”。反正她说什么都对,理都被她占全了。“三皇子客气了,”“雍先生”将拢在袖中的手伸出,振了振衣袖,微微欠身,说道,“不知三皇子此番请老朽前来,有何指教?”
“指教并不敢当,”三皇子作出一脸的谦虚之色,“是本王有事想请雍先生指教一二。不如,我们边饮酒边谈事,如何?”
说罢,三皇子轻拍手掌,得到指令的乐师们鱼贯而出。这些名为乐师,实则是专供官宦人家玩乐的风尘女子,都受过良好的训练,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娇媚百态。许是三皇子故意的安排,其中一名容貌最为出众的乐师径直来到了“雍先生”的身边,身子微微倾斜,抬起手腕,灵活的斟了一杯酒,递于“雍先生”手中。这一番动作,带起来香风阵阵,纵然是“雍先生”这般清雅之人,也忍不住睁开了眼睛,偷偷瞧了这女子一眼。呸,李青璇在心中恶狠狠啐了一口,虽然与雍先生交往不深,但是雍先生绝非这样世俗的人!这个冒名顶替之人,真是坏了前辈的名声!大概是感觉到了李青璇心中的愤懑之情,赵明易轻笑一声,悄悄的弹了她一个响指,旨在提醒她,两个人现在所处的境地,且不能擅自发出声音。李青璇也认识到了这点,只好使劲的瞪了赵明易一眼,等会再找你算账!这厢,三皇子在不停劝酒,正事倒没提起来一句。不知为何,他突然朝窗外那颗繁茂的槐树瞥了一眼,这一眼稍纵即逝,无人发觉。酒至半酣,“雍先生”的脸颊也有些微的泛红,他一脸的醉态,用手遮盖住酒杯,“莫再斟酒了,已经醉了,醉了。”
“雍先生酒量惊人,哪是说醉就醉的。不过先生既然不愿再喝,本王也不强迫,”三皇子朗声说道。“不知先生是否尽兴?”
“已然尽兴,已然尽兴,”“雍先生”道。身旁的乐师娇笑一声,斜斜的身子柔弱无骨,眼看就要倚靠在他的身上。“那么,我们便谈正事了,”三皇子收起脸上的笑容,虽然看似彬彬有礼,可是眼神里则满是阴鸷,也许这才是三皇子该有的表情,方才一脸好客的惜才之人,应该只是一个面具罢了。挥了挥手,乐师们施施然退下,偌大的中厅,只剩下三皇子、“雍先生”以及三皇子的贴身侍从。真是的,磨磨唧唧的终于开始说正事了。李青璇在心中吐槽,在这树上呆的久了,也没办法动一动,导致现在整个身体都是僵硬的。“此时已经没有别人,我想同先生说几句知心话。先生可知,我父皇已经是强弩之末,恐怕撑不了几日。但是这东宫还不曾有主,我一直在为父皇忧心此事。五弟虽然老成持重,但他迂腐顽固,不堪大任;还有十三弟,为人放荡不羁,实在无任何管理国家之才能。”
说道这里,三皇子轻蔑的笑了一笑,被李青璇听在耳朵里,她转头看看自己身边的赵明易,发现那个家伙表情并无什么变化,仿佛此事跟自己无关。“三皇子如此忧国忧民,自然是东宫之主的最佳人选,何必假手他人呢?”
“雍先生”捋捋略有些稀疏的山羊胡,恭维道。“不敢当不敢当,”三皇子立马说道,“我手中的兵权已经被父皇削弱,平日里也不受他重视,这太子之位,无论如何也不会轮到本王。”
“不如——”“雍先生”略一沉吟,“我助三皇子一臂之力如何?但是还请三皇子答应我一个条件。”
“哦?”
三皇子似乎非常感兴趣,挑眉道,“先生不妨说来听听?”
“你我二人联手,我三江帮假意屈服于三皇子,暗中则听从三皇子的差遣。倒是,就算是三皇子有其他打算,也不怕手上没人。只是——”“只是?”
“只是如果他日三皇子能登大典,还请放我族人一条生路,如若我族人复仇,也还请三皇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什么什么?李青璇是越来越不明白这二人到底是在商议些什么了。先不说这个“雍先生”是冒牌货,就算是真的雍先生,又怎么会和三皇子联手呢?莫非,这二人是——李青璇脑中灵机一闪,但是即刻消逝,最终还是没有抓住。“树上的两位,可否听够了?”
李青璇正努力的抓住脑中一闪而逝的想法时,突然听到厅中的三皇子说道。心下大惊,李青璇透过树缝往里望去,发现三皇子正一脸讥诮的神色,盯着二人藏身的槐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