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易脸色立刻就变了,李青璇的退拒,不仅仅是客套,还有不愿意承担这份礼物附带的责任和意义。李青璇自己觉得既然要求看了,又不收下,实在是不妥,但是赵明易这时候给这种有特殊含义的礼物,李青璇若是不明不白就收了,反而是唐突了赵明易的好意。至少她现在知道,赵明易仍然是希望她回到淮南王府去的。李青璇干笑道:“王爷跑了这么远也累了吧,来坐一坐?”
赵明易哪还有心思坐一坐,冷哼了一声,抓起盒子就走。李青璇眼疾手快,从赵明易手中将小盒子捏了回来:“给我吧。”
赵明易简直是失望透顶了,话也不想说,李青璇爱拿就拿吧,转身就走,连轻功都用上了。李青璇急忙把盒子塞到袖子里,一个草上飞从层层荷叶之上直接略了过去抄到赵明易身前,谁知道放在袖中的盒子滑了出来。半空之中来不及变换身法,李青璇直通通坠了下去,终于在落水之前将盒子接到了手中,整个人却掉进了池中。虽然是夏夜炎炎,但是池水却是冰凉,李青璇踩着水游到岸边,忍不住一个喷嚏。一只手伸到李青璇眼前。李青璇自然以为是来扶她的,刚伸出手,赵明易出手奇快从李青璇手中夺了盒子,扭头就走。李青璇快速爬起来冲到赵明易眼前,陪笑道:“别走啊,我收还不行吗?”
李青璇没有注意到,自己本身就穿的轻薄,一落水,薄纱全部都贴在了身上,犹如全裸,赵明易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完了完了,这时候她理亏得很,万一赵明易非要来一个兽性大发可怎么办?李青璇正在胡思乱想,只听到赵明易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几个字:“……快去换衣服。”
李青璇脸一红心一暖,默默点点头就去了,走了两步不忘道:“那你别走啊!”
赵明易在身后吹胡子瞪眼,简直像是在看神仙。李青璇为了防止赵明易赌气走掉,换的飞快,一会就从内间走了出来,还好还好,赵明易还在。李青璇此人,平日飞扬爽快,界限分明,但有个致命的缺点,就是不能对不起别人,吃软不吃硬这几个字在她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赵明易本做好了站桩很久的准备,指尖婆娑着那个小檀木盒子,在湖边立着,身形挺拔,倒是好看得很。李青璇轻咳一声吸引了赵明易的主意:“王爷可知道,皇上今日将兵部尚书大人召进宫,安排了几桩事情?”
赵明易淡淡道:“本王和蔡大人一起去的。”
嗯?梁帝单独召见兵部尚书和淮南王?这恐怕不像是要把赵明易当做棋子的样子啊。赵明易又不紧不慢接着道:“还有成平王。”
……原来如此。李青璇道:“方才在爷爷家中,倒是听了一些见解,觉得有几分道理,王爷要听听看吗?”
赵明易猜也猜到了:“李侯是不是要本王安分守己,不要生事?”
李青璇微讶:“王爷怎么知道?”
“为人父母心思罢了……”赵明易声音温凉,“本王甘心给赵明曜让路,好歹能落一个富贵闲人,你的爷爷,不过是希望你能过得安稳,没什么别的想法。”
这一点李青璇无可辩驳,但是:“爷爷说的不无道理,五皇子大权在握,又得了皇帝的心思,王爷这时候不应该与他针锋相对。”
赵明易却道:“今日进宫,他要我和赵明曜联手,将征兵制改为募兵制,兵权不再掌握在藩王手中,而是联合军队校尉,化整为零,集中在皇权手上。首当其中的就是赵明汤的封地。”
要赵明易和五皇子联手削了三皇子的藩地兵权?恐怕三皇子成为弃子已经坐实。李青璇担忧道:“但是德惠王并不会束手就擒的!皇上明面上要改革兵制,实际上却是要借你们两人之手,替皇上拔除三皇子这个威胁啊!”
赵明易流露出一丝笑意:“京中校尉级别的武将,大多与本王往来深厚,这倒不是一个坏主意。”
刚才说要安分守己,看来赵明易完完全全没有放在心上了!李青璇想想那局面就觉得头大:“王爷是要和成平王争夺武官任免的权力了?”
不仅是武官任免,还有兵部的后勤补给,驻军粮草,桩桩件件,只要有大批次的人员变动,便会给他们可乘之机,将自己的人手安插进去,核心军官就更不用说,一定是争得头破血流。赵明易理所当然道:“萧氏门生虽然遍布天下,但是要论兵权,未必能比本王拿捏的住。”
李青璇无言,赵明易主意已定,要和五皇子争个高下,如此野心外露必然遭到梁帝的忌惮,这下无论五皇子如何与赵明易针锋相对,必然不会引起梁帝的忌惮和猜疑了,赵明易一旦失去了梁帝的庇护,与五皇子对阵的胜算又有几分呢?李青璇只觉得,赵明易大概此生从来没有遇到过占上风的局面,是以每次在这种敌强我弱的情况下都分外不屑于退缩,因为他是一步一步冲破层层劣局才走到现在的,这样的倔强和坚韧当真世间少有……这样的人,李青璇又怎么可能劝得动呢,他的决定下了,是不会受到任何人动摇的,更何况是一个已经离开王府的王妃。所以,李青璇斟词酌句缓缓道:“王爷决心,我无言以对。只是,希望二位的天下大争不要以黎民的牺牲为代价。”
李青璇语气十分沉重,沉重到赵明易立刻就听出了李青璇另有所指,冷冷道:“令尊火烧十里皇城的时候,不是这种论调啊。”
说起这个,李青璇正视着赵明易:“当年火灾,是我父亲一生的罪孽,将无辜平民变成战争的牺牲品,绝不是为将之道。李青璇自从汉中归来,时常夜不能寐,若是杀伐不能在王爷心中留下一点涟漪,那你杀再多人又有什么意义?我既身为镇护将军,看不得王爷如此!”
李青璇这一次终于从正面告诉了赵明易她对汉中之事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