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自己这是疲累加饥饿交加,快要支撑不住了。
脚步虚浮地回去卧房,瞥眼见到空荡荡的菊花的位置,她的心中又不禁悲从中来。
兴许,菊花真的是她多此一举才致死的呢?
一股子愧疚之意朝她袭来,弥漫了她的胸间和眼眶。
她正准备上床休息呢,却听一个人叫住了她。
“你还没吃饭吧?喏,我特意给你带了一份,还有些热乎着呢,快吃吧。”
一只食盒递上来,让姜苍兰没来由地一阵感动。
原来还有人关心她。
她抬眼,见这人是个叫做莲儿的。平日里她们两个也没怎么说过话,也见莲儿不怎么跟人言语,是个挺沉稳安静的。
可安静归安静,却是个十分有主见的。
“多谢莲儿姐姐。”姜苍兰微微一笑,接过了食盒,将里面的饭菜拿出来,便是一阵猛吃海塞。
她实在太饿了。
莲儿在一旁看着她吃完,又替她拿来毛巾擦了擦嘴,含笑道:“看你吃得意犹未尽的样子,是不是还没吃饱呢?”
姜苍兰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我饭量大。”
却又不好说明自己的饭量究竟有多大。
“那明日早晨再多吃些。”
这些话虽说简单,可在此时的姜苍兰听来,却觉有若寒冬腊月的暖炉一般,让人由外到内都觉得暖洋洋的,格外舒坦。
她又仔细地打量这位比自己大不上几岁的姐姐,见她颇有些姿色,又慈眉善目的,奇怪她怎么会一直待在这个地方,而没有被人挑选去当伺候主子的丫鬟。
她还没问呢,却听莲儿又叹了口气,说道:“菊花也真是可怜,竟然得了场病就死了。不过死了也好,省得再继续受苦受累。况且她临死前还有你关心她,也算是她这辈子有过福气照临了。”
听她这么说,姜苍兰便知道菊花此前一直在受苦,更没有被人关心过。
“我本以为给她找个郎中,她便能好转起来,却不想……”姜苍兰略有愧疚地抹了抹眼角。
“你还不知道吧?这位郎中可是那张郎中刚收的徒儿呢,听说才学了不到两个月呢。”莲儿说道,“这事儿我也是白日里听别人说的,说这人本不该出来出诊,这不是坑害人的吗?”
姜苍兰愈发惊骇,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莲儿。
“那这件事情,早就有人知道了?”
莲儿点了点头。
可她们既然知道,为什么当时不说出来,出事之后才来放这马后炮?
姜苍兰忍不住便涌出了气愤。
“她们也是知道你并非故意的,却在白日里帮衬着姑姑。”莲儿似对这种事情早已经见怪不怪,是以说起来也是云淡风轻的。
姜苍兰不再说什么。
她知道说再多也是无用。
这一夜过后,姜苍兰重新振作起精神,同旁人一起准备捋起了袖子大加忙碌。
不想,今日这去灶房里提早餐盒子的任务,倒交给了她。
陈鄂家的只以为这是在惩罚她呢,哪里想到姜苍兰去了灶房,紧接着就被顺婶子拉到里面,先叫她吃饱喝足了再说?
至于那为其余人盛饭的活计,在她吃那丰盛菜肴的当儿,顺婶子早就三下五除二地给她准备妥当,都放到推车上了。
姜苍兰在这儿可以吃得到从主子的饭菜锅里舀出来的东西,什么红烧肉,什么四喜丸子,还有两只大红虾,香喷喷的羊肉包子……
这些可是下人们平日里想吃也吃不着的。
可姜苍兰每日里三餐时过来,几乎都能尝得到。
她以为这是顺婶子一家对她的照顾,可顺婶子和老顺头只以为这是她天生有口福。
这事儿因为他们做得隐蔽,是以外界谁也不曾经知晓。
姜苍兰由阿旺那儿,也果然得知,他去了那药房后,因为张郎中不在,他便随意带了个郎中过来。
他以为那郎中是个好的,哪里成想,却是个只贪图钱财,根本不把人命放在眼里的。
听说儿子做了糊涂事,顺婶子当场就揪住阿旺的耳朵狠狠骂了一通。
还是姜苍兰上前劝住,顺婶子方才肯放过他。
望着被揪红了耳朵哭泣不止的阿旺,姜苍兰无奈地摇摇头。
虽说有人帮她是好的,可把事情交给这么个办事不牢靠的,还真的让人不放心。
把阿旺教训一顿后,顺婶子依旧觉得弥补不了对姜苍兰的亏欠,索性和老顺头一商量,找了个人出去威胁了那钱郎中一通,不仅让他把在姜苍兰那儿骗取的三百文给要了回来,还叫其赔偿了二百文,才算了事。
那钱郎中倒不是怕他们,而是害怕他那师傅张郎中知晓他私自出诊,毁了其名声,可不得把他逐出师门吗?且那早些时候上交的学徒费大概也是不还的了。
是以,他只有忍气吞声地任老顺头这边的人“宰割”而已。
当姜苍兰拿到这些钱的时候,无疑是感动的。
她硬是不肯拿那白得的二百文赔偿,顺婶子却比她还要固执,愣是强行塞给了她,“傻丫头,有些钱傍身总是好的,保不准什么时候就用上了呢?我们不缺钱,就心疼你。”
这亲人般的体贴让姜苍兰红了眼眶,到底如同在赵武夫妇跟前那般答应声“哎”,这才坦然地收下了那钱。
她终于有亲人了。这个念头使她连日以来压抑在心底的阴霾一扫而空,眼角眉梢也浮现出久违的真正的笑意。
在同顺婶子聊天的过程中,顺婶子知道姜苍兰是如何在净衣房里“学规矩”的,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那老东西明摆着就是在故意折磨你,让你一辈子都学不会这里的规矩呀!”
既然学不会,她也就没可能再回去听雨轩。
其实姜苍兰何尝没有看出来?她苦笑一下,“也是我命中注定,该与小世子缘分尽了。”
“那可未必。”顺婶子出其不意地道,“我看不如这样,你每日里前来时,由我来教你规矩如何?”
听闻这话,姜苍兰只觉眼前豁然开朗,似有一颗福星驱散了她眼前的迷雾,在为她指路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