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父皇将我的母亲打入冷宫,任凭她百般恳求我都不愿意再见她一面,在她伤心过度病死之后,她身边的侍女随意的找了块地草草的就将她埋了。”司空仪安安静静的坐在牢房的床边,抬头看着监狱的窗子,也不管司空云是不是要听,便自顾自的面无表情的说了下去。
“你应该知道我讨厌你吧。”司空仪瞥了他一眼,司空云沉默的看着他,相当于默认。
“我不光讨厌你,还讨厌你的母亲兰妃,或者说……我讨厌你们这些一生下来便注定幸运的人。”
“哦?我幸运?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生来便受宠,不光是你,还有你的母亲……凭什么你的母亲就能够不费吹灰之力站上我母亲拼尽一生都没法达到的高度,而我的母亲明明那么努力,用尽了办法,最后却换来了那样残酷的结局。不仅仅是如此,还有谭笑和谭小双二人,论聪明论心机,都是谭小双略胜一筹,可是最后,输的人却依旧是她,所以我恨,你们这些天生的幸运儿,就算是后天不努力,幸运依旧站在你们的这一边。”
司空云依旧沉默。
“在被送到兰妃手中的时候,我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胜过你,胜过你们这些人,我要让母亲的尸骨风风光光的葬在皇陵当中,我要让幸运站在我的这一边……”司空仪眼中闪出一丝亮光,却在一瞬间暗淡了下去,因为他的瞳孔中印照着光秃秃脏兮兮的监狱墙壁。
“现在说再多也没用了,算了,名单我是不会给你的,就算是没有从你的手中抢到皇位,但是给你带来多一点的麻烦也算是好的。”司空仪垂下了头,乌黑的发丝倾洒在苍白的脸上,虽颓废,但俊秀的五官轮廓依然清晰。
司空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抬脚欲走,走之前,他却留下了一句话,声音虽轻,但是一字一句却重重的敲在了司空仪的心头。
“你有没有想过,正是这些多余的所作所为,才带来了这些不幸,如果当初你的母亲没有设计陷害其他嫔妃,如果谭小双安分守己,不对谭七彩下手,那么他们的结局,可能会有所不同。人的一生能得到的东西有限,如果一定要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那么你也会得到相应的结局。”
司空云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最后慢慢消失,司空仪呆坐在原地,口中喃喃道,“多么简单的道理……但是,谁又甘心呢?”
司空云走后不久,牢房中的守卫又重新变得懒散而稀疏,司空仪的牢房门前,忽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他以为是狱卒又要找他的麻烦,不耐烦的转过头来,却看到了一张面色青紫的脸。
“公……公子……”竹青已经开始毒发,他拼尽了全力才悄悄地潜进牢房里来,希望能拿到解药。
司空仪面色欣慰,他走到牢房的门前,递给他一颗灰色的小药粒,笑着说,“竹青,果然只有你对我是最忠诚的。”
竹青迅速吞下那颗药粒,过了片刻之后,他的脸色果然好了许多,但是内脏依旧有些钝痛,他双手抱拳,小声道谢,“谢谢公子的救命之恩,公子在这里受苦了,属下立刻找人来将您救出去。”
“不必了。”司空仪抓着他的手腕,目光渐冷,“你来的这么迟,我还以为你已经将人手准备好了。”
“属下知错。”竹青赶紧谢罪。
“其实,刚刚我喂给你的解药,至多能顶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如果不吃解药的话,你就会毒发身亡,到那个时候神仙也救不了你。”司空仪眼神阴冷,不紧不慢的说出了这番话,让竹青通体发寒。
“公子想要属下做什么?”
“很简单。”司空仪微微一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吗?最后再垂死挣扎的试一试,也无妨。”
新皇登基之后,司空云每天都忙着整治混乱的朝廷,整天不见人影,唐牧戚凤竹他们忙着在京城打下飞影帮的一片天下,大家都很忙,谭七彩也不例外。
她握着毛笔飞快的在纸上写着什么,乌黑的墨汁汇成一句句精彩的文字,流泻在白净的纸张上。原本陌生的毛笔她现在已经能熟练的使用了,只是速度还是差强人意。
“在写什么?”许久不见露脸的司空云忽然在她的面前冒出了脑袋,她原本正在奋笔疾书的手猛地一抖,掉下一滴墨汁,糊掉两个字。
“你吓死我了。”谭七彩这句话刚说完,就被司空云一下子从凳子上抱了起来,手中的笔被抢了下来,放在桌上。而谭七彩的下场也与那根毛笔相似,被放在了桌子的边缘,与他的目光刚好平视。
司空云勾起嘴角看着她,“怎么,不欢迎我过来?”
“不欢迎,我在忙。”她的话中带着明显的笑意,话音刚落,激烈的吻便如暴风雨一般落在她的唇上,让她喘不过气来。
最后她好不容易挣扎开来,抱住他的脖子,嘴唇贴近他的耳朵,有些气喘的问道,“朝廷的事情还顺利吗?”
“不要用这样的语气说那些事情。”司空云有些不满的掐了掐她的腰,她笑了几声,被他完全的搂在怀里。
“那个……之前我拜托你查的,关于竹青的去向……”谭七彩小心翼翼的提起了这个话题,据她所知,司空仪已经被关进牢中等待发落,但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竹青却一直下落不明,对于司空仪的所作所为,她觉得不管是怎么样也好,都算是自作自受,但是竹青好歹在那两个月里照顾自己颇多,而且最后为了救自己不惜与司空仪反目,让她实在是过意不去,希望能够补偿他一些才好。
“没有消息。”司空云摸了摸她的脑袋,“以后别再想那些人了,事情都过去了。”
谭七彩微微皱了皱眉,“可是,竹青他……”
“好了。”司空云吻了吻她的额头,“都说了,一切都过去了。”
就在这时,外边忽然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响动,谭七彩没听清楚,但是司空云却立刻将她放了下来,护在背后,随手抓起桌上的毛笔,往外一扔,一个人影猛然间从门口冲了进来,手中的剑闪着寒光,朝着二人直接便冲了过来。
那人速度虽然快,但是谭七彩依然看清了那人的脸。
“竹青?”
竹青动作微微一窒,司空云却抓住了这个瞬间的空隙,闪到了他的身边,竹青立刻出手反抗,但是脑袋是那样想的,身体却行动迟缓,没过几招便被司空云给生擒了下来。
司空云面色冷峻,看着竹青有些发紫的脸,皱眉道,“你中毒了?”
竹青不说话,只是抬头看着谭七彩,然后微微一笑,露出脸上漂亮的笑涡,“太好了,临死之前还能再见你一面。”
“你中毒了,是谁干的?”谭七彩快步走到他的面前,满脸的担心,“我去帮你喊张大夫,他一定有办法救你的,来人啊!快去请大夫!”
“不……”竹青挣开司空云的桎梏,一只手抓住谭七彩的手腕,摇了摇头,“没有这个必要了。”
她感觉到他的手腕的温度,冷得如同冰块一般,她鼻子一酸,差点就掉下泪来。
“你是来做什么的?”司空云见他并没有伤害谭七彩的意思,干脆便松了手,却夺过了他手中的剑,以防万一。
“我是奉公子之命,来取你的人头的。”竹青实话是说,谭七彩身子却微微一颤。
竹青感觉到了她的情绪,朝她安慰的一笑道,“不过,我已经改变主意了,杀了他,你会伤心吧。”
“那也得看你杀不杀得了我。”
听了司空云的话竹青哈哈的笑了起来,笑到一半,却像是被什么人卡住了喉咙,开始猛烈的咳嗽,咳出了一口暗红的血液。
“你坚持一会儿,大夫马上就能来了。”谭七彩的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了出来。
竹青温柔的看着她,嘴角挂着无力的微笑,毒药在他的身体中驰骋,没有一点阻碍,一个时辰已经过了,过不了多久,他便要离开这个世界,离开眼前的这个人。
“能看到你为了我而哭,我觉得……咳咳,很开心。”竹青的身体因为寒冷而颤抖,抓住谭七彩手腕的那只手也无力的下垂,被她反手抓住,握在手中,潜意识里希望这一点点的温度能够让他在人世间逗留的久一点。
“你坚持住,张大夫他医术很好,一定能把你救活的。”谭七彩哭着说。
竹青无力的摇了摇头,面色已经变得惨白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嘴角却不住的涌出血来,他皱着眉头看着谭七彩,一字一句的问道,“你……恨不恨……我?”
谭七彩紧紧握住他的手,拼命的摇头。
竹青的脸上露出释然的笑,“不恨……就好,你要……好好地,幸福的……咳咳咳咳……活下……”
话还没说完,谭七彩便觉得双手一沉,竹青就这样看着她,笑着闭上了眼睛。
春日的京城生机勃勃,阳光洒满大地,每一刻都有新的生命出生,也有生命逝去。
谭七彩仅仅抓着已经冷却的那只手,眼泪无声的滴落,时间仿佛回到了从前,喧闹的酒馆,热闹的人群。
华贵的马车上轻轻跳下身着青衫的清秀少年,笑着看着她,礼貌客气,语调轻松却不轻薄,“姑娘,听说你们这儿的酒特别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