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刑部未羊，见过老夫人。”才一进屋，“小侯爷”便向老夫人行了一礼。
老夫人对上那张仍旧跟姜小遥一模一样的脸，好半晌缓不过神来。
她原还以为，这个身着女装，笑意盈盈的小姑娘是假的，没想到，假的居然是小侯爷？
齐麟牵着小貅的手，沉声解释：“您放心，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都瞧见了小貅与小侯爷一同出现，又是长得一般模样……您日后再也不必为此事忧心了。”
“怎……怎么能长得一样呢？”老夫人从前不是没想过，找个模样相似的人来，可这样的人，哪里是那么好找的？
老夫人找了十来年，没有找到的人，刑部竟然有现成的，还长得一模一样？
老夫人觉得这不可能。
若从前刑部就有这样的人，姜小遥必然早就同她说过了。
再说，姜小遥在刑部的同僚，都是到肃顺侯府来过的，老夫人可从来没见过与姜小遥长得相像的人，莫说是十分相像，便是三分相像的也没见到过。
“小侯爷”冲着老夫人笑了笑：“在下与小侯爷的身形本就有几分相像，至于容貌，是出自辰龙之手。”
辰龙这个人，老夫人是知道的。
刑部的仵作。
听说有一双巧手。
“小侯爷”这个时候，从脸上直接揭下来一张面皮。
老夫人：……
老夫人不是没听说过江湖上的什么易容之术，但从来没有亲眼见识过。
便是姜小遥在旁瞧着，也睁大了眼睛，看得一眨不眨。
她也没见过。
好神奇。
齐麟等老夫人和姜小遥问题都问完了，才缓缓张口：“日后未羊就留在肃顺侯府，若有什么需要他出面，或是要使唤她的，老夫人尽管开口。”
“此事，老夫人一人知道便可，余下的人，便是三姑娘，也无需相告，未羊可以做到跟从前的小侯爷没有任何差别。”
齐麟说着这话，未羊又把面皮重新贴合到脸上，跟从前的姜小遥一般无二，无论是相貌还是声音。
老夫人看得叹为观止。
“接下来，还有桩事情，要麻烦老夫人。”齐麟恭敬地行了一礼：“因为婚期定得急，拢共不过三日，齐府无主事之人，皇上派了礼部的人来帮衬，但府内的事情，还需要老夫人坐镇。”
齐麟说到这个，老夫人才瞬间惊醒过来。
之前一直关注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身上，根本就没注意听圣旨的细节，但圣旨有说尽快完婚。
“这……这大婚是大事，怎么能如此草率呢？三日能做什么？别的不说，这家具摆设，总要现做的，这样的东西，总不能用旧的。”老夫人急得跟什么似的。
再也没听说过，大婚有这么急的。
“因为有使臣要来，且有女眷，皇上年幼，太后身子虚弱，无法主持宫宴，是以需要齐某和夫人共同出面。”齐麟找到了一个适宜的理由。
“老夫人无需担忧其他，家具摆设一应俱新，如今都摆在库房里，老夫人尽管去库房挑择，让仆役摆放安置便是。”齐麟补充了一句：“皆是宫中赏赐，今年新制，没有一件是旧的，都不曾用过。”
“那……那嫁衣……”
“嫁衣，我早就让府里的绣娘预备好了，一会儿让小貅自己来挑。”齐麟目光温柔地落在姜小遥身上。
老夫人提出的任何问题，甚至是困扰她十几年的问题，都被齐麟一个个解决，有条不紊，沉稳又从容。
老夫人突然意识到，齐麟早就准备好了一切，只差姜小遥的一个点头，主动跳进他怀里。
老夫人欣慰地笑了一声：“后生可畏，老婆子真是年纪大了，瞻前顾后地担忧了大半辈子，不如你啊……”
老夫人看了眼齐麟和姜小遥牵在一处的手，轻笑道：“我看你怕是连三日都等不得，可这大婚之前的规矩，还是要守的。”
老夫人笑着将姜小遥拉过来，再次上下打量了她一遍，含笑说道：“好看，真的挺好看的。”
姜小遥抿着嘴，笑得甜甜软软的，这是她第一次穿姑娘家的衣裳。
从前瞧见姜静和姜蕊穿裙子，也曾经有那么一点点的羡慕过，但也只是一点。
她小的时候不懂事，曾经吵着要穿小裙子，芸娘心疼她，偷偷地给她做了一条红色的裙子。
姜小遥躲在屋子里穿，高兴得不得了。
老夫人过来的时候，正瞧见姜小遥穿裙子的模样，当即吓得不轻。
老夫人没有训她，只是偷偷地抹眼泪。
姜小遥自打那之后，便是再怎么喜欢，也不再穿了。
那条裙子，后来被芸娘送去给姜蕊穿，说是特意给姜蕊做了的。
姜小遥想起从前的事情，到现在还是有点唏嘘。
卯兔刚刚喊了她过去，二话不说，将她按在妆台前，就开始替她梳洗打扮。
她刚开始怎么坐也坐不住，跟卯兔挣扎了好半晌，直到未羊装扮成的小侯爷出现在她面前，她才踏实下来。
卯兔给她准备的是橙色的短襦，不是大红的张扬，是像暖阳一样，温暖的颜色。
姜小遥第一次做女儿家装扮，自己都看愣了。
她自己是无所谓的，可想到齐麟，又是另一番模样。
她在老夫人的教导下，从小的观念根深蒂固，总觉得她和齐麟是如何也不能成的。
然而，当她一身女儿装站在铜镜面前的时候，她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
起码，她长得不难看，站在齐麟身侧，也是好看的吧。
她被抬在软轿里的时候，有些莫名地小忐忑，想着齐麟见到她，该是什么模样？
姜小遥目光下移，落在两人始终十指交握的手上，甜甜地笑了。
老夫人的目光也在两人的手上，慈爱地笑着问：“再过上三日，老婆子就不能成日里瞧见她了，首辅大人好不好再让老婆子守着孙女三日？”
齐麟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
老夫人笑道：“你也有许多事情要忙，咱们来日方长，不急这一时半会的。”
老夫人只说齐麟有许多事情要忙，结果最忙的那个，成了她。
再没有哪个府邸，是三日准备大婚的，好在齐麟一切都预备妥当，只是三书六礼要赶在一起走了仪程。
老夫人解决了心头大患，无论如何，也要给姜小遥最好的，再不能在大婚上委屈了她。
不止老夫人一个人使劲儿，姜蕊也操持起来，用足了心思。
姜蕊去珠宝铺子买了好几套头面，统统给姜小遥送过来。
姜蕊不知道这个妹妹就是大哥哥，只因为那张跟姜小遥一模一样的脸，对她极是亲近：“二姐姐，你大婚的时候，就戴这套红玛瑙的，寻常呢，戴那套粉珍珠的也好看，至于那套碧绿翡翠的，如今二姐姐戴着还不合适，先在箱底压几年。”
姜小遥看着这些价值不菲的头面，连连摆手：“用不着那么多，我就一个头，哪里戴的过来那么多。”
“怎么能戴不过来？二姐姐你马上就要跟着二姐夫去招待使臣女眷了，你的穿戴，就是大肃的脸面。”姜蕊说着，“不行，这些还不够，你的衣裳也不够呢，我出银子，让绣庄先紧着赶制两套出来，日后慢慢地给二姐姐送过去。”
“宫……宫里赏下来好几套，齐府也预备了……”
姜小遥没说完，就被姜蕊给打断了：“宫里的是宫里的，齐府的是齐府的，我这里的才是咱们侯府给二姐姐预备的，这些是二姐姐的腰杆。”
姜蕊见姜小遥还要拒绝，她张口道：“二姐姐，想来我的事情，你即便是在家庙里，也是知道的。”
“大姐姐虽然被追封为正妃，但她当初进王府的时候，是做妾抬进去的，什么也没预备，我这样的，日后也定然不会大婚了。”姜蕊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咱们府里，满打满算，就二姐姐一个人是正经大婚出嫁，自然什么都要最好的。”
姜蕊这般一开口，姜小遥再没有可拒绝的余地，结结实实地收了三天好东西，什么金的银的玉的，好东西通通地往她这里送过来。
姜小遥大婚的那一日，天还没亮，外头就热闹起来。
窗子一打开，迎面一股清香扑鼻。
窗下有一排花，争奇斗艳，香香的。
姜蕊跟着来送嫁，笑着说道：“这是靳家送来的，我本来不想要，但是看着这花开得实在是好，又想着表哥没少用咱们府里的人与关系，替靳家在京城站稳脚跟，所以就收下来了，也是靳家一份心意。”
姜蕊赞了一句：“靳姑娘我没见着，不过那个靳燃倒是干干净净的，不染尘埃，一点儿也看不出是卖花的，连点泥土气都没有。祖母那里忙着不得空，是我见的他，他恭贺二姐姐与二姐夫大婚，语气极诚恳，而且送来的足足一车的鲜花，都是开得极好的。”
如今刚刚春日里，许多花匠的花，还没有开花·苞，倒是他们家的长得好。
姜小遥看着窗前的花，喃喃道：“总觉得有点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