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姜静的离开，姜小遥回去的路上，一直蔫巴巴的，连说起话来，都有些有气无力。
齐麟不吵她，只适时递给她茶汤或是小吃食。
姜小遥耷拉着脑袋，齐麟递给她什么，她便接过来什么，慢吞吞地往嘴里塞，塞着塞着……
“啊，我忘记把这个咸菜罐子给大姐姐了。”姜小遥之前抱了一个滚圆的瓷白小坛子，里面是她给姜静做的腌菜，好几样都是姜静喜欢的。
齐麟看了眼马车角落的小罐子，伸手递了出去：“快马加鞭送去。”
姜小遥掀开车帘，只看到马儿狂奔扬起的尘土。
她收回小脑袋，再次变得蔫头耷拉脑的模样。
齐麟斟酌了半晌，应该如何安慰她，好容易想出一两句，预备着将来得空，带她去北边看姜静，才要张口，就发现姜小遥竟已经睡着了。
一直到肃顺侯府门口，姜小遥也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齐麟也不喊她，索性就坐在马车里看书，想等到姜小遥自然醒。
齐麟不喊她，却有旁人来喊，老夫人听闻齐府的马车，停在侯府门口半晌，也不曾有人下车来，便让小厮去问了两句。
小厮回禀了老夫人实情，老夫人犹豫半晌，沉声说道：“吩咐厨房准备晚膳，留首辅大人在府中用膳。”
老夫人说着，亲自到外头去请。
姜小遥半梦半醒间，听到老夫人说话，便慢慢睁开了眼。
马车里昏暗，正正对上齐麟那双乌沉沉的眸子。
姜小遥听他声线清雅地应了声“好”。
姜小遥揉了揉眼睛，呆呆地看着他半晌，才想起来之前的事情。
她竟然在回来的路上睡着了……
这几日因为柳毅然的事情，因为她身体上的突如其来的变化，她一直不得好眠，常常在床榻上翻来翻去，直到天亮。
可现下……
姜小遥偷偷地瞥了眼齐麟。
因为他在这里，她才睡得如此踏实。
齐麟等她缓了缓神，递给她一直温着的茶汤：“老夫人留我用晚膳，我答应了。”
姜小遥乖巧点头，捧着茶盏，认真说道：“你帮了我们良多，祖母是为了感谢你。”
齐麟看着她才睡醒的模样，娇娇的，软软的，脸颊上还有被衣袖硌出来的纹路，温暖一笑。
自从柳毅然到京城之后，老夫人对他一直客气疏离，话里话外想让他离着小貅远一些，这还是头一次，老夫人表现出与他亲近之意。
这应该是老夫人已经彻底放弃柳毅然的意思。
老夫人比齐麟想的，要更进一步。
齐麟进入花厅的时候，闻到了酒香。
胡嬷嬷从齐府抱过来的那坛子烈酒的香气。
齐麟顿了顿，在花厅明黄的烛火下，他唇畔微微扬起，似笑非笑。
之前他那么的期盼，能够有这样一日，可如今……
老夫人半点不知道姜小遥现在的情况，她做此决定，下了极大的决心，无论如何也要让今日事成。
既然连柳毅然这样的都靠不住，那倒不如找了齐麟。
原本柳毅然不如齐麟之处多矣，老夫人只看中了他老实好拿捏，结果还变成了这个样子。
也幸亏姜小遥还没同柳毅然如何，若当真如何了，老夫人要气闷死。
如此一对比，齐麟便是再好不过的。
齐麟对姜小遥有心，纵是将来不能在一处，齐麟的心怕也在小遥身上。
这么一想，老夫人笑容愈发慈爱了些，打发了众人，只三人在一处用膳：“首辅大人多吃些，都是些家常菜，想来首辅大人孤身一人在齐府，身边没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便是用膳，也没什么滋味。”
“老夫人说的是，从前小貅同我一道在刑部，吃用都是在一处，自从离了刑部，用膳都没个准时辰。”齐麟不太擅长哄人，但老夫人准备的膳食，显然都是打听过的，多半都是他爱吃的菜肴。
“侯府的小厨房手艺颇佳，很好吃。”齐麟说着，看了姜小遥一眼。
姜小遥扒了两口饭，吃得脸颊鼓鼓的，还忙着给齐麟夹菜。
老夫人看着两人的样子，笑容愈盛，亲自给齐麟倒了酒：“首辅大人若觉得好，时常来吃就是，侯府旁的不行，吃食管够。”
齐麟站起身来，端着酒盅，冲着老夫人敬了一杯：“既如此，日后叨扰老夫人了。”
“不叨扰，不叨扰，首辅大人对我们侯府的大恩，莫说是几顿饭，便是……”老夫人目光在姜小遥身上扫了一圈：“其他什么，也是侯府应该的。”
齐麟笑了下，将手中的酒盅一饮而尽。
老夫人只当这是齐麟应下了，又亲自给齐麟倒了一盅酒，说道：“老身年纪大了，不胜酒力，让小遥陪大人喝。”
老夫人说着，看向姜小遥，轻轻地在她的背上拍了拍。
姜小遥从老夫人给齐麟倒酒的时候，就呆住了。
她自然知道，老夫人这是什么意思，但是……
姜小遥低头看了眼自己，心里快喊出声来。
她现在不行呀！
老夫人出了花厅，将花厅留给他们两个。
姜小遥看着对面清俊无双的齐麟，一时间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
饭都咽不下去了。
一边腮帮子鼓着，干巴巴地嚼上两下。
齐麟放下竹著，用干净的帕子净了净手，冲着姜小遥的脸颊伸了过去。
姜小遥轻轻地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巴巴地看着骨节分明、干净白皙的手冲着她的脸伸了过来。
他……他……要干嘛……呀？
就在姜小遥呆呆地，要石化的时候，齐麟轻轻地从她的唇角抹去一颗饭粒。
姜小遥：……
姜小遥咽了下口水，仰脖把手边的酒给喝了！
平常不敢喝，就怕再犯错。
可现下有什么不敢的！
她就是吃醉了，也做不了什么呀！
好气！
齐麟见她一口把酒喝了，并没有什么不~良反应，反而愈发大口吃肉，便放了心，又为她斟了一盅。
姜小遥端起来，又就着嘴里的酱牛肉吃了。
“你慢点喝。”
这样的酒，姜小遥两杯酒下肚，瞬间就不是自己了。
“你别这样同我说话。”姜小遥嘟着小~嘴，显出几分委屈来：“我哪里扛得住你这样的温柔呀。”
齐麟看着她这副娇软模样，端起酒盅来，也喝了一盅，随后把玩着空空的酒盅，声音低哑：“你又怎知我扛得住你这般？”
齐麟本就是祥瑞化身，并不怎么相信什么天命使然，但时至今日，便是他，也不得不沮丧地说一句，造化弄人。
他虽不是人，但已经尝够了这情之一字。
他可以把祥瑞赋予任何人，却没办法让自己事事顺心。
找谁说理去？
齐麟又给自己倒了一盅酒，冲她一举：“不如今日，不醉不归？”
“好！”郁闷的姜小遥豪气云天地答应下来。
大姐姐已经走了，柳毅然在科考回不来，她可以放纵一下自己。
反正！
她现在是男孩子！
小酒盅不解气，直接用了碗。
姜小遥从来都羡慕那些干脆利落的糙汉们，学着他们的样子，一脚踩在凳子上，将两个碗碰的“铛铛”作响：“来，喝！不醉不归！”
齐麟上下打量了她这副样子，宠溺一笑：“好，不归。”
姜小遥喝完了一大碗，人都站不稳了，迷茫地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齐麟方才说的话。
“不归？”
“你是今天不走了吗？”
齐麟看着她：“不行吗？”
“行，是肯定行的。”姜小遥懊恼地看着齐麟：“可是现在我不行。”
齐麟知道姜小遥说的是什么意思，忍不住轻笑了下：“没关系，早晚能行的。”
“怎么没关系！”姜小遥平地起惊雷，突然间暴躁起来：“我睡不到你了啊！”
齐麟像是看着一个任性胡为的孩子，单手撑着额头，轻笑不已：“没关系，我等着你。”
姜小遥即便是喝醉了，也还记得自己身上的变化不能说，“小妖怪”三个字在自己嘴边打了个转，又委屈巴巴地咽了下去。
她看着面前的齐麟，长得那么好看的齐麟……
委屈死了。
如果不是……
她今天就能够为侯府的继承大业做出贡献了。
姜小遥双手撑着醉乎乎的小脑袋，往齐麟跟前凑了凑：“你可能不知道，我之前特别想亲你。”
齐麟轻笑出声，带着几分醇厚的酒香：“我知道。”
姜小遥摇了摇头，觉得他不知道。
“你可能不知道，我从前是个女孩子，就……可以跟你睡觉的那种女孩子。“姜小遥说着，扁起了嘴巴。
“我知道。”
姜小遥看着齐麟，齐麟在笑，他的笑容清浅，却温柔至极，让人沉醉：“你不知道呀。”
“我之前……想要跟你生小世子……”姜小遥伸出手去，轻轻描画齐麟的眉眼，声音软得像是棉花一样：“长得像你的小世子，一定长得很好看。”
齐麟伸手抓住姜小遥胡作非为的柔夷，目光深得很，他微微往前探了探，俊逸的眉眼一下子凑到姜小遥的面前，声音低沉悦耳，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那就……生。”
有什么东西，软软的，温温的，落到姜小遥的唇~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