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遥打起精神来,看着眼前的齐麟,她昨日就想问了,只是刑部大牢坍塌,她没来得及问出口。
今日来齐府,她是鼓足了勇气,想要问个清楚明白。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姜小遥手里摆弄着镇纸,试探着问。
“知道什么?”齐麟含笑反问。
姜小遥手足无措地在那个镇纸上摸来摸去,掀起眼皮来瞧他一眼,软绵绵地说道:“你为什么一直跟我说这样的话?为什么……亲……我是肃顺候,是侯爷。”又不是小姑娘。
姜小遥犹犹豫豫地,半天吭哧出一句来:“你怎么能跟我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呢?”
齐麟目光沉静,眼底水汪汪地看着她:“你是侯爷,我便不能喜欢你了吗?”
姜小遥呆呆地“啊”了一声,眨眨眼,突然想起那本龙阳的书来。
姜小遥抿了抿唇角,认真地点了点小脑袋:“也……也不是不能。”
姜小遥说完,又迅速地摇了摇头:“不对,你不行。”
“为什么我不行?”齐麟眉尖轻轻一挑,带着一丝丝玩味。
“你……你……你是首辅呀。”姜小遥郑重又认真地盯着他说道:“京城里那么多的姑娘家喜欢你。”
似是要印证姜小遥的这句话,她话音刚落,外头便有人传话:“大人,安王府青苒郡主到访。”
姜小遥瞬间脸就白了,她水濛濛地杏眸缓慢下垂,肩膀也跟着塌下去,声音小小的:“青苒郡主这样的人,就很好。”
齐麟越过姜小遥,看着姜小遥身后的祥云,这七朵祥云似乎能感受姜小遥的心情,几乎瞬间就蔫哒哒的,软趴趴地挂在她背上。
齐麟指尖轻轻地摩挲着手中的狼毫笔杆,目光在姜小遥身上打了个转,斟酌着他现在该如何行事。
他沉默了一小会儿,垂眸道:“那你且稍待,我去去就来。”
姜小遥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齐麟又看她一眼,才起身出去。
姜小遥看着关上的门扉,揉了揉脸颊,小口地吐了一口气。
齐麟出了门,并没有往前院去,而是转去后门,在后窗下瞧着姜小遥。
祥云绽开七朵,只余下两朵却迟迟没有动静。
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姜小遥心底的门户之见。
齐麟原还想要告诉姜小遥,他是神兽一事,可这会儿看来,若他真的说了,怕姜小遥立刻就要离得他远远的。
人兽殊途。
小貅她如今还是肉体凡胎。
这个不止说不得,还要死死地瞒着。
但凡人的门第之见,根深蒂固,想要改变的话……
齐麟又看了眼蔫哒哒窝在梨花椅里的姜小遥,转身往前院去。
青苒郡主并没有落座,就站在堂屋正中,见齐麟过来,行了一礼。
齐麟颔首回礼,神情冷冰冰地问:“不知郡主找下官,所为何事?”
“听闻,大人是最后一个见我哥哥的人。”青苒郡主声音清冷,只站在那里,像是一个玉雕的美人,冰冰冷冷的,不带一点温度。
齐麟“恩”了一声。
“我哥哥最后可曾说了些什么?”青苒郡主也去了卧佛寺,但却没见到人。
青苒郡主起先跟齐麟想的一样,她以为贺扬说要出家,是为了逼宫里给一个说法,逼着宫里为静庶妃正名。
她哥哥是京城皇族中,最张扬的鲜衣怒马少年郎,这世上谁出家,他也不会的。
然而,贺扬这一去,真的再也没回来。
连见她,也不肯。
提及贺扬,齐麟沉默了下说道:“你哥哥说,他走后,你就可以不受皇族摆布,皇族便是为了名声,也不会委屈了你。你可以自己选择自己喜欢的路,喜欢的人。”
齐麟停顿了下,补充了一句:“你哥哥让我离着你远一些,因为我并不喜欢你。”
青苒郡主淡然冷静地看了齐麟一眼,又垂下眼眸去:“所以哥哥是连静庶妃的事情,也不管了吗?”
姜静还活着的事情,青苒郡主应该是不知道的。
齐麟深看了她一眼,说道:“静庶妃已故,你哥哥心灰意冷。”
“我哥哥不是那样的人。”青苒郡主淡漠地看着他:“若静庶妃真的不在了,我哥哥宁死也要为她争一个身后名。”
齐麟深邃的眸光落在青苒郡主身上。
青苒郡主不闪不避:“我虽不管府里的事情,但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她知道,临出事之前,姜小遥曾经夜闯安王府。
她后来也打听到,肃顺侯府的三姑娘有去宫门口闹,但肃顺侯府的这位小公子却没有任何声息。
静庶妃与肃顺侯府的这位小公子有多亲近,青苒郡主看在眼里。
姜小遥没有任何动作,贺扬出家避世,只有一个原因。
静庶妃还活着。
贺扬明知道她还活着,但这辈子都不能再去见她,所以绝望。
姜小遥则是为了能让静庶妃早日解脱这个身份,才会如此的不声不响。
齐麟看着她,只那双乌沉沉的眸子,就给人以极大的压迫感:“青苒郡主到底想要说什么?”
青苒郡主垂下眼眸去:“我只是来确认一下,而已。”
青苒郡主说着,又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她想确认,静庶妃是不是真的没有死。
静庶妃没死的话,那么她的哥哥也会好好活着的。
她所求不多,做王爷也好,和尚也罢,只要还好好地活着便好。
姜小遥不知道齐麟在后窗处,看了她良久,她只知道她等了好半晌,齐麟还没有回转。
有仆妇端了点心和热茶,进来侍奉。
那仆妇眼瞅着姜小遥踮着脚尖往外瞧,轻笑了下道:“小侯爷莫急,吃些点心,用些茶,我家大人怕还得有会子功夫呢。”
姜小遥没想到被一个仆妇看穿心思,略有些心虚地坐下来,说道:“我……不急的,只是在这里干坐着,有些不好意思,本来……是来帮忙做事的。”
“那怕是要小侯爷得多等等了,小侯爷甭担心,一会儿老奴就备下晚膳,小侯爷吃饱喝足了,也好跟我家大人一同办公。”那仆妇说得极妥帖:“还是从前的同僚好,若不是小侯爷来帮忙,怕我家大人忙到明儿个一早,也不见得能做完。”
“那……那么忙的吗?”姜小遥来了之后,跟齐麟说了许多刑部的事情,齐麟一直耐心听着,还给她一定的建议,她还以为,齐麟是不忙。
仆妇笑着说:“小侯爷是不是瞧着我们大人这么半晌都没回来,以为他今儿个没那么多朝务?”
姜小遥呆呆地点了点头,她是这么以为的。
仆妇又笑:“那是因为外头来的人是青苒郡主。”
仆妇靠近了姜小遥一些:“小侯爷难道没听说,宫里有意将青苒郡主许给我们大人吗?”
“听说过。”姜小遥抿了抿唇,轻轻地“啊”了一声:“我从前在安王府的时候,是你家大人去送的年节礼。”
“这就是了。”仆妇乐呵呵的,“哪儿有让当朝首辅去送年节礼的?还不是为了让我家大人能见到郡主么?”
姜小遥细想想,那一次,齐麟是没见到青苒郡主的,跟贺扬也只是说了两句话而已。
“还有昨儿个,我们家大人去大理寺,这个您应该清楚,那么着急忙慌地去找大理寺结案,那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着外头的青苒郡主!”
仆妇越说,嘴咧开的越大,脸上的皱纹笑成了一朵菊花。
姜小遥抿着唇角,也不知自己是为什么,可能是之前那本龙阳给她的勇气,反正就是想要反驳,她慢吞吞地说道:“齐大人昨日去大理寺,是为着我府里的三妹妹。”
“小侯爷此言差矣,我们家大人跟你们府里的三姑娘非亲非故的,何必那么帮她?”仆妇直爽道。
姜小遥攥着拳头,想到齐麟那一句句的喜欢,咬唇道:“他……你家大人……是因为我,我是他同僚,跟他朝夕相处那么久……”
“嗐,小侯爷真是,怎么就这么呆呢?小侯爷也是男人,这点事儿还看不穿吗?”仆妇笑呵呵地跟姜小遥八卦:“大理寺都传遍了,说我们家大人嫌大理寺拖这个案子拖得太久了。”
“当时是怎么话说来着?”仆妇认真地想了想说道:“哦,是这么说的。我家大人问,这案子还想拖到什么时候?拖得是不是还不够久!”
仆妇拍了拍姜小遥的胳膊,一副与她闲话家常的模样:“安王府的那案子,不是拖得静庶妃没了,小郡王出家了吗?整个安王府就剩下一位青苒郡主,我家大人催着大理寺结案,那是怕把青苒郡主也卷进去,说得再明白一些,我家大人是为着护青苒郡主才去的。”
姜小遥长长的睫毛覆下来,低低软软地说了句:“原来是这样啊。”
仆妇噙着笑反问:“小侯爷以为是什么?以为我家大人是为着您,才去的大理寺?”
姜小遥耷拉着小脑袋没说话。
仆妇端着点心盘子笑:“若真是为了小侯爷的同僚之谊,我家大人也不用那么着急啊,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您府里那位娇娇弱弱的三姑娘,不是毒害安王爷的凶手,不过早晚的事儿,何必那么火急火燎地冲到大理寺去?”
“其实我家大人就是最近没日没夜地熬,好久没见过姑娘了。”仆妇乐呵呵地跟姜小遥分享:“郡主来了就好了,刚刚老奴从前院过来,眼瞅着我家大人与郡主相谈甚欢。哎呦喂,真真是一对璧人。”
从前院回来的齐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