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遥觉得，今日的齐麟格外难缠，怎么哄都哄不好。
她一次次地措手不及。
她只恨自己那个本事时灵时不灵的，要不然她就让时间回转到昨天晚上，说什么也要拦住了齐麟喝酒。
“算了，是我要求太过。”齐麟保持着趴在床榻上的姿势，冲着姜小遥浅浅地笑了下：“你别为难了，我住在刑部便是。”
“不，不是。”姜小遥声音小小的，“我是觉得，你受这么重的伤，应该好好在府里休养。”
“小貅。”齐麟轻叹一口气，话语里透着浅浅的疲倦，“刑部如今是什么情形，你也知道，十二侍卫忙碌地连口饭都吃不上，我是伤了后背，但这是皮外伤，只要包扎好，不牵动伤口，完全不耽误我当值。更别说我的职责，是替大人分析案情，整理案卷。”
姜小遥沉默着瞧他，感到万分愧疚，她倒是想与齐麟住在一处的，但是……不行呀。
齐麟垂下眼尾，笑容淡了下去，声音微沉，显得格外可怜巴巴：“我说过，我瞧不得你为难。是我逾矩了，我以为你同我已经亲近到，可以到你府中小住的地步，是我想多了，你只当没听见我说的话吧。”
“我听见了。”姜小遥咬了下唇角，掀起眼皮来，看了齐麟一眼，又心虚地垂下去，“我就是觉得我家里没有你家里好，怕你嫌弃，你既然不嫌弃，那我回头给你收拾厢房出来，你可别到时候又不肯来住。”
齐麟眼睛亮了起来，将那抹腹黑遮掩了去，小心翼翼地生怕姜小遥反悔：“你不嫌弃我就好。”
姜小遥也松了口气，不是住在同一间厢房里就好，而且……
跟这么好看的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想想就好开心。
齐麟此刻的心情也不错，昨天还憋屈的很，想着将来姜小遥娶妻生子，就不属于他，他就不能随时跟在她身边。
现在想想，怎么就那么笨呢。
娶妻生子，又碍不着他。
反正他就占着。
两个各有各的小心思，一时谁也没说话。
“姜小公子，贵府三姑娘找您来了。”丫鬟在外通禀。
“三妹妹？”姜小遥纳闷的很，“她怎么来了？”
“我去瞧瞧。”姜小遥跟齐麟说。
齐麟并不想姜小遥离开他的视线，偏这个人还是个姑娘，他现在这样……
“许公子的事，跟镇远伯夫人小杨氏有关，你三妹妹又是即将嫁去镇远伯府的人，她这个时候来寻你，是不是小杨氏让她来探你口风？”
所以这个三妹妹不见也罢。
姜小遥认真地看了他一小会儿，眼眸干净明澈，沉默半晌道：“你说得有道理。”
说完，姜小遥抬脚出去了。
齐麟：？
他们是不是哪里没对上？
“三妹妹，你怎么来了？”姜小遥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外头朝阳初升，正好将她的倒影映在窗前，透着浅浅的柔光。
“祖母让我给你送了换洗的衣裳来。”三姑娘微嗔道，“大哥哥还是头回在外头过夜，祖母一夜未眠，本来今儿个要亲自走一趟的，若不是我今儿个要来，大哥哥这会儿见到的人就不是我，而是祖母了。”
姜小遥摸了下鼻尖，内疚道：“事情紧急，一时顾不上，昨夜连首辅大人和齐公子都在，你让祖母放心，我今个就回去。”
“不过，你为何会来大都督府？”姜小遥问。
“我是同镇远伯府的明娇姑娘一道来的。”三姑娘似是有些害羞：“你知道的，我如今是白世子的未婚妻。”
姜小遥：“三妹妹，你知道这门亲事，白世子……原本想要推迟到三年之后的吗？”
若是搁在平时，姜小遥不会说这么难听的话，但这会儿却是有许公子的案子在前，姜小遥看着三姑娘的脸色说道：“你们……这婚事定得如此匆忙，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姜小遥看着他三妹妹瞬间白了的脸色，咬着牙道：“论理这事儿我不该追问，但白世子几次三番都是从我这里传话，我把该传的都说给了二婶娘知晓，怕二婶娘没有将这些事情告诉你。毕竟将来要去镇远伯府过日子的人是你，你该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是占了便宜不想认账是不是？亏得我……亏得我来这里给他送吃食。”三姑娘羞恼万分。
姜小遥琢磨了下“占便宜”这三个字，皱了下眉，方道：“白世子跟许公子是表兄弟，自小一处长大，比亲兄弟还要亲近几分，白世子想要在三年之后再大婚，也……不是不能理解，白世子并没有要退亲，不负责的意思，只是二婶娘那么咄咄逼人的定下婚期，让白世子心生不快，三妹妹你将来嫁过去，怕是也……”
“大哥哥你……你明知道……若是万一我有了身子，这三年我要如何过？明明是他醉酒……害了我，怎得倒一副我逼他的架势，这……这是要逼死我吗？”三姑娘开始“嘤嘤”的哭。
姜小遥连连摆手，这屋子里还有齐麟在听着，她咬牙硬撑道：“白世子昨儿个还让我转告你，若是你嫁入镇远伯府之后，还是从前那般行事，他绝不会放过你。”
“他这是什么话！”三姑娘彻底恼了，显然在府里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这些事情，“难道是我算计的他不成？”
“当真不是吗？”姜小遥忍着心软，拿出在刑部学的刑讯架势来：“三妹妹，咱们虽说是侯府，但却不是世代勋贵人家。侯爵之位，是祖父替先帝爷挡箭挡来的，在京城没有什么根基。长房就剩我一个，我一个小小当差的。咱们府里除了大姐姐争气些，做了安王侧妃，咱们府邸实在没什么可叫镇远伯府贪图的……”
“大哥哥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大哥哥也觉得是我在镇远伯府算计了白世子不成？”三姑娘原本还想在自家人面前哭一哭，这会儿听着姜小遥这样的话，如何能忍。
“大哥哥以为我是什么人？有多大的本事？亦或是我娘有多大的本事？能在镇远伯府的地界，随随便便就算计了镇远伯府的世子？”
“我虽然算不上什么高门贵女，但谁让我嫡亲的姐姐如今是安王侧妃呢？且安王正妃已故，大姐姐成为安王妃指日可待。说句不中听的，这京城许多人家想要娶我，还要看我答不答应。镇远伯府算什么？他再怎么厉害，难道还能尊贵过王府不成？”
三姑娘气冲冲，扭头就走，姜小遥急忙追了出去。
齐麟在床榻上不耐烦地皱了皱眉，脸色极其不好看。
一堆破烂事。
打扰他和小貅在一起。
齐麟烦躁地下了床榻，神情阴郁，想要出得门去，奈何身上这件衣裳……
随便幻化出一件衣裳来容易，只是没办法跟姜小遥说明白，衣裳是哪儿来的。
暴躁。
齐麟琢磨着，让外面丫鬟随便拿进来一件，正要开门，听到远处的脚步声。
是小貅！
齐麟飞速地脱了鞋子，钻进锦被里，原样趴好。
一眼瞄到鞋子东倒西歪，又赶快扒拉整齐，乖乖巧巧地趴着。
对比齐麟这边的人慌马乱，前厅可谓是温馨了。
小杨氏的女儿带了素斋来，齐首辅上座，同许夫人坐在一起。
食不言寝不语，齐首辅全程一个字都没有说过，只是替许夫人夹了两次菜。
小杨氏看在眼里，那两道菜都是许夫人从前爱吃的。
饭毕，小杨氏实在沉不住气，拉了白啸问：“你可知，你姨母是从什么时候，与首辅大人这样亲近的？”八壹中文網
“亲近？”白啸不明白小杨氏为何这么说，“据我所知，上次安儿过继的时候，是姨母第一次见首辅大人。”
“不可能。”小杨氏道：“若只是见过几面的人，怎么可能会连你姨母喜欢吃什么都知道？”
白明娇在旁吃茶，听了两句：“首辅大人肯照顾姨母，这是好事，母亲该替姨母高兴才是。”
白啸沉声附和：“的确，昨日姨母手持红缨枪，擅闯辅国公府，若不是有首辅大人在，怕姨母已经下了天牢。”
小杨氏沉着脸不说话，好半晌才道：“你们不懂，那人毕竟是当朝首辅，你们姨母不止是个寡妇，还刚刚死了儿子，若真有个什么，外面会有多难听的话……”
“别的本辅不知，只知道许夫人是我大肃的巾帼英雄。”齐首辅从花厅过来，正好听到小杨氏这句，他缓步行到小杨氏跟前，面色微沉：“且许公子的死，必有隐情。本辅定不会放过欺辱许夫人之人。”
小杨氏被齐首辅吓了一跳，方才在许夫人面前温文儒雅的首辅大人，此刻视线寒如冰雪，与之前判若两人。
白明娇上前挡在小杨氏跟前，眉头微蹙问：“首辅大人这是何意？”
齐首辅目光清冽，淡然道：“意思是，许夫人身在局中，没有看出来的虚情假意，两面三刀，本辅都瞧得明白。既是本辅今日站在这里，就不会让许夫人再承受委屈，一丝一毫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