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地叩门声,打断了东厢房的暧昧。
姜小遥啪嗒啪嗒跑去开门。
白啸站在门外,沉着脸道:“听闻齐公子醉酒,我拿了醒酒汤来。”
姜小遥太感谢这个活菩萨了,直接连人带食盒地拉进屋子里:“劳烦白世子了,快进来坐。”
齐麟气死了,恨不能直接掐个阵法,将所有人都隔绝在外,一个两个的,都来打扰他和小貅。
“这样的小事,竟也劳烦白世子大驾。”齐麟心知,这一夜不会有任何进展了,冷着脸坐起身来。
“看样子齐公子并没有醉得很厉害,这我便放心了。”白啸看了齐麟一眼,说道:“齐公子只当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醉酒最是容易出事,更别说齐公子这般品貌了。总归不能让你在我姨母府上出了事,我们两府都担待不起。”
齐麟心里憋着火,下了床榻,端起醒酒汤来,一下子喝了个见底:“喝完了,白世子请吧。”
白啸扫了他一眼:“没醉?”
“醉了,刚刚连茶盏都打翻了。”姜小遥小声跟白啸嘀咕:“就是不承认自己醉了。”
姜小遥虽然吃酒不多,但这种见得多:“从来醉酒的都说自己没醉。”
齐麟深吸一口气,压住了怒气,气得脖子都红了。
白啸又看了齐麟脖子一眼,垂眸道:“我同你一道守着齐公子吧,免得他出了事。”
“不必!”齐麟想将人扔出去。
“用的呀。”姜小遥是真不敢跟齐麟单独同处一室,怕自己的秘密被发现。
“我不用。”齐麟皱眉看向姜小遥,又憨厚又诚恳:“我不吵也不闹。”
所以,你一个人守着我就好了。
姜小遥心有点软。
觉得自己不太能扛得住。
齐麟一个眼神过来,她都要星星不给月亮的。
“不吵不闹,咱们三个一处说说话。”姜小遥现在怕犯错,想离那个床榻远远的。
于是,齐麟被按在了鼓凳上。
同姜小遥之间还隔着一个白啸。
齐麟压制好半天,才克制住把白啸扔出去的冲动。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
姜小遥瞅瞅这个,瞅瞅那个,试探着说道:“今日听镇远伯夫人的意思,白世子同我三妹妹喜事将近了。我没劝住二婶娘他们,辜负了白世子的嘱托,对不住。”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何要同他道歉?”齐麟哪儿受得了小貅在他面前,对别人低声下气的。
“我是三妹妹的长兄……”姜小遥瞥了齐麟一眼,心说,这还没吃醉酒?
没吃醉酒,那么温和有礼的齐公子,怎么会乱发脾气的。
分明就是吃醉了。
“又不是你让你三妹妹去爬的床,又不是你没做柳下惠。”齐麟早就查过了肃顺侯府与镇远伯府那点儿事,借着“醉话”索性挑明了,“总归这是你三妹妹同白世子的婚事,跟你半点干系也没有。”
白啸眼底闪过一抹嫌恶,却也承认了齐麟的话:“这事的确怪不得姜小公子,但我还不至于喝一杯就醉,若说贵府没用任何手段,我是不信的。”
齐麟冷哼一声:“一个巴掌拍不响,木已成舟,白世子这个时候来说这话,难道能改变白世子同肃顺侯府三姑娘的婚事?”
白啸咬了牙道:“是,不是一方过错。既是结局已难更改,多说无益。我既答应了贵府,自然会履行婚约,但贵府行事令我不齿,也是事实。”
“你我两府日后结为姻亲,便是一家人,有句话我说在前头,若是贵府三姑娘大婚之后,在镇远伯府也用这些下作手段,我保管她这辈子都后悔。”白啸似是心底里憋了不少怨气,压着脾气,还是撂了狠话。
姜小遥抿着嘴,一时不知道该回些什么。
齐麟皱眉,要张口,被姜小遥一下子搭在手上,阻住了他说话。
齐麟看着自己手背上,白皙柔嫩的手儿,僵成了石板板。
一动也不敢动。
白啸深呼吸几次,话说到这步田地,再在一个屋子里待着,也是尴尬,于是提了食盒起身道:“姜小公子看好了齐公子,我去瞧瞧首辅大人。”
“哎……”姜小遥起身想拦,却被齐麟反手握住。
姜小遥甩了下,没甩开,齐麟反而趁着松手这个劲儿,直接改成十指相扣。
扣得死紧死紧的那种。
姜小遥扭脸看向齐麟,就见齐麟一副执拗模样,委屈巴巴地仰脸瞧她。
姜小遥:“……”
姜小遥唇瓣微阖,抿成一线,咬了下唇瓣,好声好气地哄这个醉齐麟:“我们两个男子,双手这样交握,实在有失体统。”
“醉齐麟”认认真真答复:“你也说我们两个男子,那自然无需守男女大防。”
姜小遥呆愣了下,竟然觉得这逻辑无法反驳。
于是姜小遥蔫哒哒坐下来。
绞尽脑汁地想办法。
房间里,只余下火盆里银丝碳细细熔熔的“噼啪”声。
姜小遥焦急地额头上出了细密的汗。
额前短些的发丝沾了细汗,可怜巴巴,要垂不垂的,垂死挣扎着。
齐麟老实巴交,一动不动地坐了会儿,最后实在耐不住性子。
他小心翼翼,动作缓慢地歪过头去,去瞧姜小遥的神情。
姜小遥无意识地咬着指甲,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齐麟在瞧她。
她慢吞吞地垂下手,掀开眼帘瞧过去,正撞进齐麟那双乌沉沉的眸子里。
她缓缓地眨了眨眼。
又眨了眨。
缓缓地转移了视线。
齐麟:?
这个反应,应该不是讨厌吧?
那么……
齐麟眼睛瞄向了床榻……
他是不是可以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一点点?
齐麟有点犹豫。
齐麟蠢蠢欲动。
脚尖向床榻方向挪了挪。
齐麟正要张口……
姜小遥慢吞吞道:“齐公子先前说,要先找到在书房假扮许公子的人,现下人已经找到了,我们接下来还能做什么?”
齐麟没说话。
他现在不太想处理其他的事情,只要想到姜小遥将来娶妻生子之后,便不能时时刻刻瞧见她,他心里就格外不痛快。
姜小遥实在受不得这种静谧,死死攥了攥衣角,试探着又道:“许公子已经发丧,等后日将辅国公府小公爷带回来,同许夫人说明白之前的事,是不是这案子就算了了?”
齐麟看着姜小遥。
姜小遥仰着小脸,琉璃似的眼睛,澄澈剔透,隐隐带着焦急与哀求。
齐麟垂下眼眸,他到底是舍不得难为她的。
再抬眼,齐麟已经恢复寻常温和有礼的模样:“这案子怕没那么简单了。”
姜小遥下意识地点头,停顿了一下,才“啊”了一声,问:“为什么?”
齐麟闭上眼,感受了一下正厅方向的煞气,温煦道:“许夫人比之前怒气更盛,证明她察觉到了一些事情,这些事情比辅国公夫人的刻薄之言还要让许夫人动怒。”
“你是说……”姜小遥欲言又止:“不能吧。”
齐麟轻轻地点了点头:“别的不说,小杨氏对许夫人的关心,定有作伪。”
姜小遥这阵子也翻了不少案卷,自然知道许多案犯两面三刀,凶手不乏亲近之人。
“应……应该不是镇远伯夫人害死的许公子吧?若真是镇远伯夫人害死,她也不至于跑去刑部报案,哭得几近昏厥。”姜小遥想起镇远伯夫人,总是一副泪水涟涟的模样:“而且当初要剖尸验尸的,也是镇远伯夫人,定要查明许公子的死因。”
许是镇远伯夫人对许夫人的关心作伪,但对许公子总是真心,是当成亲生子养育长大的。
齐麟不置可否,只说:“许夫人擅闯辅国公府,辅国公府被皇上降罪,禁闭府中,闹得极难收场。现下许夫人被刑部和首辅一并监管,面上看着和气,但在外人看来,说是生死未卜也不为过。”
齐麟看着桌上的空碗:“白世子看你我皆不顺眼,但为着许夫人,压着脾性来送醒酒汤,就是怕我在都督府出什么岔子。”
“这种时候,小杨氏张口提的是白世子即将大婚,家中娇女待嫁闺中,不是很奇怪吗?”
姜小遥愣了下,用手背在额头上蹭了蹭细密的汗珠:“那……我们……”
齐麟盯着姜小遥有些汗湿的发顶看了眼,温柔地帮她抚了下:“我们能做的事情有限,我还是之前那句话,许公子是自己摔进冰盒里冻死的,这是他真正的死因。所以并不存在所谓的凶手。至于人心……间接害死许公子的,要看许夫人的了。”
“那我们现在去看看许夫人。”
姜小遥立刻起身要往外头去,却没拉动齐麟,回头一看,见齐麟坐在鼓凳上,没挪地,垂着眼眸,不知在想着什么。
“啊,我忘了你吃醉了酒,现下定然不好走动。”姜小遥试探着将自己的手从他手心里挣脱:“那我自己去看看,你好好歇息。”
齐麟紧握着没松手,他声音微哑:“没错,我是吃醉了酒。”
齐麟抬起眼帘,带着几分酸涩:“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要对许公子案如此执着,甚至对许夫人都如此关怀?”
被齐麟那般盯着瞧,姜小遥莫名心虚,结结巴巴地:“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