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灯之所以这么清楚的记得这件事,是因为自从知道自己姓楼之后,特地查了宫廷纪事,这当然是在御书房才能看的到的史料,刘浙许她自由出入御书房之后,也没有管她翻看书籍。
自然也是知道她有分寸,不会去动奏折等不能动的东西。若是没记错的话,那个秀女就是之后的裕妃……记载上的确说裕妃死于难产,生一女婴,一月后莫名的夭折了。
这后宫里最难养活的就是婴儿了。死的不多,但绝对比活着的多的多。
这一日间,就发生了这么两件不相搭却一致让人头疼的事情。
锦灯叹道:“好累……”
说完就往内室走,而坐着的刘浙被她忽视了。自侍卫进来带走了人,锦灯就没看他一眼,这让刘浙很恼火。
现在还知道冷处理了。刘浙起身就往外走,一大堆事情都没做,光耗在这里了。
果然,红颜祸水!狠狠的一甩袖,刘浙冷着脸出了莲都宫。跟着他的陈全缩着身子落后好大一截。今日这事情,他可是看的明白,估计是踩到老虎尾巴了。千不该万不该把人带到莲都宫去。八壹中文網
本是打算,锦灯在的话,刘浙定是好说话的,他是有意想让那女子有个伸冤的好机会,弄巧成拙……看来以后还是少发点善心吧。
憋着火气没处发的刘浙,处理了半日折子,导致的结果是批语格外绝情,犯事的该杀的绝不会缓刑,没办好差事的该罚的绝不是轻罚。
直到心情平复了,才吩咐人去把参议中书省事俞子和叫来。
说道俞子和,就捎带提一下这个人的特别之处了。当初刘浙除沈相的时候,在大殿上第一个就叫了他的名字。
不曾想这个榆木脑袋的书生,文采学问一流,就是不会看眼色,罗罗嗦嗦拐了十八大弯才委婉的表达了下废相之意……但是刘浙看重他的正直清白这一点,一直倒也还算颇得圣眷。
清白,意为不拉帮结派,不同流合污,特立独行,固守己见。
是以也只能在参议这个不大不小,不轻不重的官职上呆着,无他,中书省那么多官员,无一个与他交好的,就是刘浙想要提携他升职,连个出面递折子引言的人都没有。
不多久,俞子和就急忙忙的赶来了。
刘浙只让他在门外候着,待把手里的几份加急点的折子批阅完了,才传了他进来。
“陈全,你把人安排在哪了?”刘浙边让俞子和起了身,就从案桌前站了起来,刘浙忽觉有些饿了,想来早膳被锦灯一气,没吃几口就放了。
“暴室……”
陈全擦了擦额头冷汗,他实在不知道该往哪里安排……因为那女子被带出来的时候口不能言,一直哭,看的可怜的很。然而他可不敢再心善了,能让那女子哑了口,必是刘浙动的手,无不说明,这个人惹到了刘浙,他哪里敢往好了安排。
暴室,是专门关押,处死一些犯了大错的人。比之惩戒司更血腥暴力的存在。
刘浙蹙眉,显然没想到陈全把人弄到暴室了,去了那里就算没挨罚也要脱层皮。
“去将人带出来,安排在惩戒司。”
“是,奴才告退。”陈全如得特赦一样,飞快的退下去了,那摸样,像是有人追杀一样。当然是追杀,他怕慢一步就要挨罚啊。如今身子骨老了,可经不起一顿板子。
“你入朝多久了?”
进来一直有些忐忑茫然的俞子和骤然回神,一听这话,立马抬头扫了一眼,就自己一人,脑子一震,连忙回答:“回皇上,三年了。”
刘浙背对着他站立在窗前,看着御书房后面的院子,枯寂了一个冬日的树,开始在抽芽,冒出嫩绿的芽尖,清风拂过,似乎闻到了春天的生气。
就如,锦灯一样,十一岁时还是嫩芽,却有吸引人的生气,无形中牵扯着他去关注,不过是意外的两次援手相助,就注定了之后的牵绊。然后,在他还没想好怎么处置的时候,忽然告诉他,那颗树苗苗是当初救他的种子,在他没有看见的地方,扎根生长起来了。
如今,是一头就扎在他心里,拔出根来带出的是整块土……
怎舍得拔了?
“咳咳……皇上,是不是微臣有什么……”俞子和见刘浙久不说话,揣摩着是不是要自己坦诚?
可是,自己没犯错啊。思来想去,难不成因为半个月前,去城北收租进了回花坊?还是三天前,跟人争辩不和,推搡之间,被人打了一拳……着实有些丢脸。
有辱斯文啊……有辱斯文!这样想着俞子和开始沉痛的反省。
“你过来。”
“啊?”俞子和吓了一跳,对上刘浙深邃的眸光,忽然心跳急促,奈何不敢违抗,只得挪步过去。
其实,刘浙是看他站的远,想要近前吩咐他罢了。等俞子和硬着头皮,脸皮发红的站在刘浙跟前时,后者耐性都告罄了。
“自你入朝,朕便注意你了。”
“啊……”俞子和大惊,又不知觉的轻呼出声。清秀白净的脸一阵白一阵红的。
刘浙蹙眉,稍有不解的睨了他一眼,接着道:“入朝三年,无所建树,空有才能,不懂伸展,人际关系更是一塌糊涂……”顿了顿,见俞子和此刻脸色是青白交加,眼神还有些讪讪的,便缓和了下口气,“索性你还有门娃娃亲。”
不然,以他的糟糕的处世能力,是没有人愿意进他家门的。
“咳咳……”俞子和实在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呛得,也是吓得。这刘浙平日的可是惜字如金啊,这突然对他说这么番话,他惶恐啊。
“朕今日给你一次改变的机会,待看你怎么利用了。”
话锋一转,刘浙走近一步,无形中带着迫人的气势,俞子和顿时哑了声,瞪大眼睛似有些反应不及。
这个大男人,像个受惊的猫的表情,看的刘浙拧了眉,略带不愉道:“你这成什么样子?”
浑身一僵,俞子和连忙挺胸直腰,“但凭皇上吩咐,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说完,有咬舌的冲动。
都怪刘浙这靠的近,帝王威压之下,他脑子不好使,而且……他真的很想说一句,这男人长的太好看了点,光是一个蹙眉的动作,就带着无限魅惑……
“即日起,朕让你去刑部,任院外知事,你可愿意?”
院外知事,那可是个……比芝麻还要小的官职。俞子和有些懵,这是要贬自己啊,瞬即又想到刘浙之前说的一番话。
心思一转,立马点头。
“臣愿意。”
答应的还不算慢,刘浙满意,脸色再缓,声音也不似之前那么冷,隐带安抚之意:“稍后你去惩戒司,替朕审理一桩案子。”
俞子和听着他的话,神魂总算回来了,试探着问道:“院外知事……可没有资格问理案子。”
“呵,”刘浙轻笑一声,这样小心翼翼,怀着小心思试探的话,像极了锦灯套话的时候,每次想要问及阿絮,或者墨子的事情,又或者还有扶桑,都是这样擦这边问东问西。
“刑部能过问案子最小官职,便是员外郎。”
刘浙说完就往门口处走,心情忽而又好了,何苦因为旁的事情去迁怒于她,想来那家伙也憋了气,本来知道自己要处理事情,必然会来骚扰他一顿的,竟然一天下来都没有出现。
而在原地石化的俞子和,久久没有从刘浙刚才那略带笑意的眼神里回过神。
他还会笑?他脑海里一直盘旋着这个问题,直到被陈全带到惩戒司大门口,才找回理智。
“陈公公,这到底是什么案子?皇上也没说个清楚……”
总算恢复正常,俞子和立马逮着陈全套话,事情不搞清楚,怎么下手查案呢。
陈全苦着脸摇头道:“这事杂家可真是不知道啊。”
无论俞子和怎么问,都是摇头不开口了,陈全也知道给刘浙办事,那是提着脑袋的,不容易,可是,他除了鞠一把同情的泪水,也只剩一句叹息:保重。
惩戒司的三个主管,早的了话就在刑堂等着,而被绑在木架上的刘瑾倒是平静了下来,满脸泪痕犹在,却没有再哭了。
所以一进来看见这么个架势,俞子和有些诧异。刘浙突然让他转做刑部员外郎,到底是降了,可是,能过问案子,就表示有权利,比起闲散的参议,也是有所得有所失。
他来不及去计较那些,满心开始揣摩刘浙的目的。
“俞大人好,我是惩戒司的主管,陈中厚,这位是楼清一,孟庭言。”
陈中厚当先站起,自我介绍了番,顺带着介绍了楼清一与孟庭言。
俞子和一反常态的扬起一抹笑,温和的很,“陈主管,楼主管,孟主管,三位之名,早有耳闻,难得一见啊。”
三人皆是一怔,这人看起来也不像传闻那样迂腐难以相处啊。
四人像是多年好友一样,寒暄了番,气氛尚好。陈全在旁边看了番就悄悄的溜回莲都宫了。心里记挂着回去回话,倒是没注意身后跟着人,直到入了莲都宫偏院。
一进院子,迎面就碰上要出门的笋丝,两人脸色都有些复杂。
“笋丝姑娘,要出门啊。”
陈全厚着脸先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