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浙搭在桌沿的指尖轻弹几下,这是他惯有的思考,做决策时的动作。
墨子看的分明,眼睛盯着他的手。最后一句话,显然起了很大作用。
锦灯会很高兴……忽而想起,很久前,在荒林,听见锦灯对着莲月的坟包自言自语,其中有一句略微提到,莲月死之前的最大愿望是能在二十五岁出宫。
可是,她似乎没有灌输过任何出宫的思想与锦灯,这一点,刘浙很满意。其实,墨子要是离开,于他而言,是好事,她或许是最后一个知情者了,在这个后宫。八壹中文網
“去吧。”
良久,轻言一句,墨子如获大赦,欣喜不已,连连磕头,跪安。
飘香院的琐事,她已经让李姐负责了,至于那项隐秘的工作,却是没有必要了,因为……阿絮已经成功了。
然而,这件事却没有让锦灯知道。
刘浙出于什么原因让小衣子每日照常给锦灯送登记册,她不得而知。
退出来之后,墨子敛去激动神色,她与其他宫人一样,进来之后就盼着出去,然而她二十五岁那年,却没能出去。她走着来时的路,穿过后厨,从后面出去,没有看见后厨有个人在看她,所以等她赶到莲都宫准备跟锦灯告别,终是落空。
谨慎如她,第一时间回了飘香院收拾东西……等待她的却不是如阿絮一样的命运。
庆元五年之后,每到春天,城郊柳絮街,都有个女子从街头走到巷尾,似乎是在等人……一年又一年,直到第四年的春天,再不曾出现。
“哎,那个新来的,快添柴火,等会皇上就要沐浴……还要烧几桶水备着……”
抱着柴火在厨房门口看着后门方向的锦灯回过神来,模糊的应了声,然后就转身进去了。
沐浴……已是仲秋,这会儿洗澡,须得要烧很多的水,锦灯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烧火宫女派上了用场。
事情顺利到她被指派着提水进去给浴池添水,拎着木桶,装着半桶水,她走的还算是稳妥。
于是,有去无回。
她就在浴池等,空无一人,直到刘浙来了。不是谁都能进来的,而她能留下,是运气还是什么……锦灯没有去想了。
帷帐飘飞,层层叠叠,她没有靠近水,坐在一角,怔忪出神。
刘浙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她,自顾自的脱衣。
“哗啦”
入水声,终于将锦灯惊回神。她吸了吸去,一步步的往浴池靠近,刚才她的记忆里涌起的无不是当年被他推下水的情景。
纵然接受他的喜欢,却无法抹去当初发生的事情。锦灯颤颤兢兢的站定在几步外,刘浙背对着她,水面热气喷上来,除了他白皙的背……她什么都看不真确,心里恐惧,全部精力都用来克制住自己腿软的冲动。
静默维持在有人进来,一个女子,穿着薄纱似的裙子,身姿袅娜,莲步轻移,看见锦灯一怔,随即淡定的往浴池走近,痴痴的看着刘浙的背,声音甜腻的唤道:“皇上,臣妾来伺候你洗澡……”
说完,娇羞难耐的就要下水。
锦灯瞪大眼睛看着,只觉得口里泛苦,一直苦到心里。
“滚出去。”
刘浙本是半靠着浴池边沿,闭目养神,声音冷厉,透着无限逼人的寒意。
那女子哆嗦了下,似乎觉得太冷了,自己抱着双臂跑出去了,隐约能听见她的嘤嘤泣声。
什么时候,他洗澡也需要人伺候?以前不是从来不许人靠近的么……锦灯这一转移思绪,倒是靠近了几步,就在他身后,缓缓的蹲下身。
这时刘浙倏尔睁开眼,侧脸去看她。
四目相对,刘浙眼神很深,很沉,隐隐有股幽火,锦灯心一抽,喃喃道:“皇上,奴婢来伺候你洗澡……”
一样的说辞,不一样的自称。
她说完很想挪动脚步下水,脸色煞白,却蠕动了一小步,离他更近,到底是不敢去看水。
刘浙没有动,热气熏染的脸,俊美而性感,也是这一刻,锦灯觉得口干舌燥,很悲催的发现自己……抗拒不了他,看见的瞬间就想要靠近,靠近的时候想要拥有。
“出去。”
锦灯颤抖的想要触碰水面的手脚就这样僵住了。
刘浙没有去看她的脸上神色,闭上眼,暗压着心中的波动。
她不信他。就算他说了那样的话,她依旧是不信他。换床,只是想试探一下她的想法,难道一句唯一还不够让她全身心的信任?
也许是热气熏得,眼眶有些湿。
她就是想着要是小衣子禀报与他,没有换床,他会不会生气,就想着第一时间过来,她受不了等待,等了三天,她深刻的领会到后宫那些女人苦苦等待的滋味。
小手不受控制的搭上他的肩膀,忽然就挪动了一大步,闭上眼就往前倾,那一刻心里想的唯一的念头是,只要能陪在他身边,什么都不重要……爱情能让人卑微到尘埃里,至少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是卑微的,跟刚才进来的女子一样,想要献身来获取他的宠爱,只是,她更贪心,不止宠,她想要的是爱。
后宫女子得到他青睐的第一步就是献身……这样的想法与上午小衣子要求换床的事情一呼应,顿觉惨然。
虽然闭着眼,入水的那一瞬,她还是颤动的剧烈,两手紧紧的抓着他的臂膀,咬着唇主动挂在他身上,脚扑腾了几下还是没有着地,立马惊慌的睁大眼去看他,有些求救的意味。
而刘浙先是一愣,眯了眯眼,手还是去扶住了她。感觉到来自他的力量,锦灯憋了半天的气才敢吐出来,忍着恐惧,只看着他的眼,似乎这样才能强撑下去。
刘浙动了动唇,脑海有些乱。
她是来干什么的?
刘浙气息终究有些不稳,然而此刻的锦灯当真毫无美感,灰突突的脸,一身打湿的衣衫,粗布黏在身上,咯的他肌肤都不适。
“咳咳……我……你”实在是说不出口,又怕的很,锦灯硬着头皮问,“皇上,你洗好了没?”
刘浙收拢了一只手。
“求你……庆之哥哥,我错了……不……唔唔……”
她一下子吓的带着哭腔求他,然而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他的吻堵住了。
双手本能去撑开他,虽然气力很小,双脚被逼的蹬他的身子,这样的抗拒却彻底的激怒了刘浙。
本是站立的身子忽而往水里倒去,带着锦灯往水底沉。
被淹没之时,锦灯的抗拒的立马没了,双臂死命的锁上他的脖子,整个人都紧贴着他,那是本能的依附之举。
他以为自己可以掌控,本是想要教训她一番,让她知道这样冒失之举要付出惨重的代价,然而,现实却是,这不是教训她,而是惩罚自己……
锦灯最后的一丝清明是会不会就这样溺死在他带来的惊涛骇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