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灯想越过刘浙起来,爬了一半没了力气,可想而知,刘浙刚要起来被她压下去了。
“这大半个月都这样?”刘浙皱眉,难怪脸色看起来没什么异样,却乖乖呆在榻上。
说到这,锦灯委屈了,眼里有些谴责意味,“嗯……”
刘浙将人往一边扶起来,自个先起来,站着顺了顺睡皱了的衣襟。
锦灯怕他会走,连忙有些急切的问:“皇上,奴婢可以回秀洲宫了?”
沉吟了会,刘浙点了点头,然后大步离开。
锦灯心一喜,接着又有些失落。望着他毅然消失的背影,总觉得他刚才那沉默的一瞬,似乎想说什么,却终是没有开口。
而她也想问,为什么这大半个月让她呆在这里?这个疑问要等到很久,很久之后,她才有答案。
当天晚上,扶桑又来了,白日的饭没吃,晚饭也没客气。奇怪的是,喝完汤过后,渐渐的有了力气。
这也证实了她的猜疑,真的是被下药了。
“咳咳……”锦灯吃完饭,轻咳几声,待要开口。
扶桑忽然扑上来,抱着她就嚎啕大哭:“锦灯,我错了。你别这样行不行……我也是个奴才而已……”
锦灯被吓了一跳,心里唯一的那丝芥蒂,瞬间被她的惊天之哭声震掉了。
“好了,我不怪你了。”
她随即苦笑这补充道:“我也是奴才……”
哪有资格那样说你,本就是不合理,心中微涩,笑容也撑不住了。
“锦灯……我真拿你当妹妹的……绝对不会害你!”
扶桑最后一句话说的斩钉截铁,下药也是没办法,那种类似于软筋散的使人乏力的药,还有轻微的迷药的性质。所以陷入睡眠的锦灯,不知道每次她入睡后,都会有人来给她把脉,针灸。
“谢谢……”
有这句话就足够了,锦灯拍着她的背想,禁不住扶桑的热情,锦灯只好让她送回到秀洲宫。
一路上,两人都是说着话,路也是熟悉的。
没一会儿就到了。
锦灯急着进去,飞快的跟扶桑道个别就往里头去了,等扶桑也回身走了,从宫墙那边探出个脑袋,盯着秀洲宫的大门口,若有所思的样子。
夜色笼罩着整个皇宫,闪烁的灯光,只有那挂在檐墙下的宫灯。
一进来大殿,锦灯就觉得气息冷的很。这个五月的天,怎的夜里这般凉了。一路出来了大殿,穿过前院,锦灯终于发现异样,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看门的侍卫呢?
宫女太监呢?
锦灯心里瞬间冰冷一片,脚步也沉重起来了,一步步的规律而快速的靠近内殿了。那随风摇晃的灯忽然闪的剧烈了,忽明忽灭。如无人一般的死寂,锦灯一踏进去,却看到了人。
以及那明晃晃的白色的一片。
其实,她是不相信林婕妤会死的这么快的,之前柳粥道说要两个月呢。宫里规矩多,一个妃子的死亡,还没到能设灵堂的地步。
锦灯看见的白色的只是一片帆布,还有两个穿着白色衣衫的跪在地上的人。
“你终于回来了……”
墨子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更沧桑了,眼角的褶皱也多了起来。
锦灯走了几步,启唇刚要说话。
另一道尖锐的声音忽然刺激了她的耳膜,“你还来干什么!你给我滚出去……”
帚灵激动的一跃而起,却因为跪得久了双膝麻木滞痛,而跌倒在地,她瞪着锦灯的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
墨子也吓了一跳,没想到她会这么激动。
锦灯顿在当地,木楞着看她。
“我……帚灵姐姐……”
“别叫我……你个狠心的白眼狼,娘娘对你那般好,你竟然这样负她!”
帚灵肿的像核桃的眼睛,又蓄满了泪水,她索性瘫坐在地,几天没吃什么东西,哪有气力起来,连骂人都是带踹的。
“帚灵……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墨子叹息道,然后对着一脸惊痛锦灯安慰,“锦灯,过来跪着,也算送送她……”
锦灯动了动唇,终于湿了眼眶,送送……那么就是真的殁了。她僵硬的走过去,在墨子身边跪下,殿内正座上只放着林婕妤的一套衣服帽子。
这是什么习俗锦灯不清楚,垂着脑袋有些空茫。
人死如灯灭,祭奠不过是生人的一种心灵慰藉。
告慰逝者,也是一种尊重。
一直持续了到了林婕妤逝去第七天。
期间,帚灵再也不同她说话了,似乎觉得与她说话都是不值得的,无意中看向她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锦灯觉得很无奈,两年来两人的感情虽然没有她与扶桑那么好,也绝对不差的,为什么一下子就变成这样?
似乎比仇敌还要仇敌。
秀洲宫的太监宫女都被墨子遣散回了辛人库那边,理由是秀洲宫没有了主子,按照惯例也是如此。而她与帚灵留下来了,是以守宫人的身份。
每个宫都要有几名守宫人的,就连冷宫也是,据闻那终于重修好的荆沙宫守宫人就有十多个。如今,多了一个锦灯,三个人自然不算多。
开始的几天,锦灯没事干就发愣了,没人教功课了,没人教她下棋了,秀洲宫更没有声音。墨子倒是沉默的为三人做饭,而帚灵不知道忙什么了,每天都出去,晚上很晚才回来。
如是几天,锦灯有些焦躁了。
墨子看在眼里,也觉得差不多了,才在这一晚找她谈话。锦灯安分的坐着,两人本就比邻而居,以前也常常一块儿说话。
夜里的秀洲宫静的让人心冷。
墨子看着她良久,似乎在考虑如何开口。
锦灯淡然的沉默以对。
“锦灯,林婕妤死的冤,死的惨,死的突然。”
心里一咯噔,锦灯充足的心理准备也被墨子的开头震惊了。
冤,惨,突然……她一下子想到了莲月。
“我知道现在说这个也没用了,”墨子一边说,一边解开她带过来的一个包裹,“但是,你应该记得当初林婕妤说的话。”
锦灯眼睛顺着她的手落到那包裹上,眨了眨眼。
“这里是她早就为你准备的东西……”数了数,正好是十封信。
墨子表情很慎重,锦灯接过来的时候,觉得心也沉重了。
‘锦灯亲启’四个大字书写在封面上,那字体是她熟悉的,林婕妤的亲笔。
“你不必一下子看完,一封一封来,她会告诉你的……”
锦灯捏着信,抬眼去看墨子,倒是不急着拆开看。信没有打蜡封口,说明林婕妤极为信任墨子,也不在意她看没有看。
“墨子姑姑,我能问你点事情么?”锦灯收起信,像以前一样平静的开口,语气像是同她聊天。
墨子心里戒备起来,面色却不显。
“问吧。”
锦灯装似不在意的拢了拢衣领,贴在心口的金兔子,是她的依托,与力量。
“莲月姑姑,阿絮姑姑,包括你……你们都是认识的吧?我是说,你们之前很久前就认识……”
她漏掉福子没有说,是因为,福子是阿絮的妹妹,那自然也是认识的。
墨子却摇头,回道:“莲月?不认识……阿絮倒是认识几年了。”
锦灯细看着她的神情,不像是说谎,这回答出乎意料,她皱眉思索了片刻,不死心的问:“莲月就是莲都宫里最好的掌灯宫女,你是宫里的老宫人了,怎么会不知道?”
后者失笑,“宫里宫女上千人不止,最好的?我知道最坏的。”
后半句带着点讽刺意味了,这宫女还能有几个好的,为了保命早就浸染了这片天地浑浊的气息了。
这一开头就被堵了,锦灯接下来的话都不好问了,她其实是想知道她们对她特殊照顾的原因,进而想要了解……当初太后对她那般的原因,才有可能去猜测刘浙也对她不一样的原因。
这弯绕的大,绕的远了。
墨子当然知道她想什么,所以才会一开口就掐死她的话头。
莲月,她自然知道,那个善良的傻女人,说她傻,四个人里面,谁都服她,不为别的,就为她的那股子傻劲,对谁都好,尤其是锦灯这件事。
到死都不肯放手。
心思回转,锦灯也多少知道点墨子的心思,不打算让她知道罢了。既然问不出来,就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了。
锦灯果断的放弃,拿着信与她道了声晚安,就回了屋子。
一夜捏着信,锦灯都没有打开,这里面,可能会是林婕妤的故事,可能是林婕妤的生前遗愿,可能会有秘密……她唯一能确定的是,她一旦打开看了,就要背负起一个责任。
看的代价,也是当初承诺的兑现。
竭尽所能去完成她的嘱托,锦灯昏昏沉沉的想着,还没有做好准备的她决定先睡一觉,将信塞进怀里就睡了。
而一大早醒来,迎接她的是一个奇怪的消息。
“你要我去你那里?”
锦灯有些懵,这人是谁?
她一睁开眼就被人拉起来,还是个陌生的宫女,等她缓过神来就到了另一个女子面前。
不得不说,这个女人,有股高洁冷傲的气势。完全不同于林婕妤,也不若当初的那个孤傲自赏的周美人,她的高洁在于她本身的气质,修长的身姿,一袭素白长裙,脸容冷若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