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年纪太小的缘故,又未见过除了父亲兄长之外的异性,她脸颊微微泛红,却没敢说什么。
一旁的嬷嬷把他给赶走,却怎么也赶不走,只好带着她离开。
后来,她每次经过红梅墙,他都会喊她一声药罐子,她气急了便会回一句“你才是药罐子!”然后气呼呼地离开。
有一日问起嬷嬷他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女眷的后院墙上,嬷嬷说他是外院的杂艺,最低等的那种。
之后,她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在经过红梅墙时,她鬼使神差地把伺候的嬷嬷婢女们支走,说她身子好了许多,可以自己在院子里走动。
那日,他同往常般依旧喊她药罐子,她说:“我可是有名字的,才不是药罐子!”
“我知道呀,你叫…”
“既然你知道我的名字,可我不知道你名字,很不公平!”她插着腰,嘟着个嘴。
“嘻嘻…我叫…”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那一刻,她竟看见他嘴角闪过一抹狡诈,然后她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他甚是不解。
逐渐地,从冬天进入春天,再进入夏天,到秋天,再轮回冬天,一年复一年。
他从小小的少年,长成了一名高大的男子,当然,隔着墙,她并不知晓他多高。
而她,也越发出落得亭亭玉立。
经过红梅墙与他说话,是她每天的乐趣,除了与他谈话之外,她还会问他府外究竟是怎样的一片天地,他绘声绘色地描述着自己的所见所闻,看着他说话,那是她豆蔻年华里最美好的事情。
然而,美好的事情总是短暂的,他们的谈话被一名侍女发现了,任她如何求那名侍女,她都坚持要告诉父亲母亲。
他被父亲命人带走了,至于发生了什么她并不知晓。
那天晚上,母亲来同她说话,语气很温柔,她却有一种东窗事发的感觉,内心隐隐不安,总觉得要发生什么。
第二天东边的鱼肚才泛白,趁着仆人们没睡醒,她跑到了红梅墙,她听到了他的声音,“是小姐吗?”
这一声小姐,让她心中的不安更盛,他从未这般客气唤过她。
比起这个,她更担心他,忙问道:“你没事吧?父亲有没有对你怎么样?有没有为难你?”
父亲那样严厉的一个人,她真担心他会缺胳膊少腿。
“没事,家主没有为难我。”
墙那边的他语气淡然,她便放心许多,“那便好…”
“倒是小姐,没有被主母斥责吧?”
“没有,母亲向来疼爱我,不会斥责我。”
“如此……便好。”
她和他就这样隔着一道墙说话,明明是一道墙,却感觉隔了一条河的距离,既看不见也摸不着,她问:“你今日为何不爬上墙?”
“不了,今天就这样说话吧。”
她眼中闪过一抹黯然,“可我想看看你…”
“想见我的话,以后多的是机会,不过,我是不能继续待在府里了,今日是来向小姐辞行的…”
“为何?是父亲要赶你走吗?”听闻他要辞行,感觉担心的事要发生了。
“不是,是我觉得我配不上小姐,竟敢对小姐有非分之想,小姐是那样高贵,而我只是一介奴仆,还是最下等的杂艺那种…”
“不,我从未这般想过,你不要贬低自己!”听着他这番话,她的不安逐渐扩大,似乎就要见不到他了。
墙那边的他没有出声,良久,他才道:“所以,我要去当兵,去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没有修炼的天赋,更没有半点玄力,只有这样才能保护国家,才能保护小姐!”
顿时,她的心宛如石沉大海般,“不要…我不要你走,我不要…”
“小姐要等我回来,待我归来之日,便是娶你之时!”他的语气是那么雄心壮志,却又软了下来,“虽然我还未清楚小姐对我的是否有过,哪怕一点…”
听着他的话,她心中既高兴又悲伤,高兴的是终于听到他的一番心意,悲伤的是心中的不安。
她不知作何回答,待想到想要回复的话时,墙那边的他已经不在了,她狂奔去墙的尽头,发现并没有跨越墙的门,只好去了外院,从外院来到墙的一边。
她从墙的一头找到另一头,并未发现他的身影,红梅树下只有来来回回的脚印子,她看着这些脚印子,立即明白了方才他同她说话时的心情,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之后,意识便昏了过去。
待她醒来后,人躺在自己屋里的床上,母亲说她倒在了红梅树下,幸好有婢女经过,不然都无人知晓。
母亲责怪她乱跑,竟还跑到外院去,但她全然没有听到,脑子里都是红梅树下那来来回回的脚印子…
就这样,她守着他的诺言,日复一日地喝药,养身子,想要在他回来之时,看见的她不在是病怏怏的样子,但这身子却怎么也养不好…
没有他在的府里,日子变得无聊了许多,每次经过红梅墙心跟空了一样。
过了及笄的第二年,父亲迫不及待地给她说了一门亲事,她破罐子摔破,坚决不嫁,与父亲僵硬了好几个月。
被软禁在闺房里,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她透过窗外,望着四方的天空,心中萌生出了一个想法:既然他暂时回来不了,那她去找他不就行了?
于是,她想着法子逃离府中,就能见到他,这便是她最大的动力,奈何终是敌不过父亲的层层看护,几次都被逮住,她一步也踏不出去院子,直到出嫁之日。
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乖乖上花轿的人并不是她。
她带着盘缠逃离此地,去军队驻扎地找他,那是一条她从未经历过苦难的路,也才明白父亲母亲的疼爱来之不易,但是去寻他的这条路,她并不后悔。
路上,她遇到了来村子抢劫的土匪,她因姿色出众被土匪头子掳去当压寨夫人,被困的那些日子,没少受皮肉挨饿之苦。
最后,她为了保命,便装作乖乖答应,唯一的要求是嫁衣必须是粉色。
因为初见他之时,她便是穿着一身粉衣…
那土匪头子欣然应允,欢喜地命人当天摆上宴席,却没想到,她会趁着夜里寨子的人都在喝酒时,无人注意到在新房的她,爬窗跑了。
她身子孱弱,根本经不起长跑,还咳出了不少血,没跑多远便被土匪头子带着一帮人追上了,她丝毫不惧怕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土匪,纵身跳下身后的万丈悬崖…
是的,她命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