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婉檀的睫毛动了动，他是为复仇而生的，那些过去时时刻刻提醒着他存留下来的意义。
但他好像从未想过，杀了沈栖迟之后呢？之后又该怎样？
仇恨是他留在世间的意义，可没有了仇恨以后呢？又该怎样在这浑浑噩噩的世间飘荡？
这道理谁听谁懂，但放下过去，谈何容易？
一个人的过去现在和未来，是这个人的全部。
现在要放下过去，要从那人的身体和心里硬生生剔除掉一块，又该是怎样钻心的疼痛？
再说，那些印在骨血里的东西，真的能轻易去除吗？
“想做什么便做吧。”沈栖迟突然拍拍他的肩，而后起身回了自己屋里。
洛婉檀依旧坐着，耳边总响起沈栖迟的那句话。
他刚才，是故意同沈栖迟说那些的，但凡沈栖迟表现出一点怀疑…他不是个很会藏情绪的人，至少在莫辞看来不是。
但凡他有一点怀疑，莫辞虽没有把握杀他，但却有把握逃走。
可沈栖迟没有，沈栖迟回答的连带着他的情绪，都那么真实，好像是真的设身处地说的那些话。
想做什么……这话是什么意思呢，莫辞不太明白。
夜晚过得极快，人也是，虽然说沈栖迟还有一点点昨晚的情绪，但总归是稍稍平静下来了。
第三轮，依旧是两弟子之间的比试，抽签是各位长老抽的。
比试没什么亮点，很快就过去了。
到第四轮，为了保证参加大会弟子实力的综合性，抽取的对手不能是同灵力属性的。
洛婉檀和宋辰良分别抽中了万剑峰和乐音阁的弟子…
万剑峰的这个弟子沈栖迟是见过的，很是勤奋，经常跑去向苏琼羽讨教…只是，这弟子有些…嗯，怎么说呢，不大能瞧得上女弟子。
叫什么来着…刚才没注意听，哦，余文穆。
沈栖迟只是暗自希望这孩子嘴长脑子上，少挑衅少说话…但并不如他意。
余文穆上下打量了一番，他对洛婉檀并没有什么好感，因为在他眼里，因为洛婉檀的到来，掩盖了宋辰良的许多光芒，再说也不知道是实力还是运气…忘了说了，余文穆是宋辰良的忠实迷弟。
“洛师妹，比试时可得小心些了，这受了伤，师兄可负不了责。”余文穆是先入的门，叫师妹时也毫无真挚之感。
“师兄才是。”洛婉檀回敬。
余文穆的剑法同苏琼羽是最像的，万剑峰所有弟子比起来也许都没他像，除了招式和角度像就罢了，这人居然连用在各处的力道都一模一样，简直就是苏琼羽的回放机。
但弊端也很明显…没有苏琼羽那样深厚的灵力，如此剑法就有了弱点…苏琼羽靠着自身的灵力弥补了剑法的不足，甚至比起剑来，他用的灵力伤害更重。
但很明显，余文穆此时还做不到这一点。
剑法即使复刻到一模一样，少了关键，这套剑法发挥不出真正的实力。
沈栖迟说莫辞心思细腻不是没有道理的，两人在擂台上久战，洛婉檀不仅没落霞风头，隐隐还有赶超之势…沈栖迟知道，他这是找到弱点了。
没有灵力来弥补，余文穆在洛婉檀强势的攻击下撑不了那么久，于是想着速战速决，但洛婉檀怎会给他这机会？
洛婉檀与他拉开了距离，而后转向灵力进攻…比剑比不过，灵力总行吧？
这些比试不仅仅是为了选出参加仙盟大会的弟子，同时在这些比试中也能找出不足。
“师弟，你这弟子还是要注重些灵力的修炼。”陆轻云道。
苏琼羽不语，半晌后才道，“这不是他的问题。”
苏琼羽自然也知道余文穆的弊端在哪，但却没有让他改进，“余文穆，其实我原不打算收他的。”
几人皆转头看向他，又听他继续道，“他自己比谁都清楚，自己没有修仙的天赋…他两年前才筑基。”
这…的确不太合适。
“修不了灵力，他便努力修剑法，每一套剑法都学得最像，因此灵力不足但威力尚够。”
“当初看中的是他这股劲儿…”
苏琼羽又说了些事情，大概能知道余文穆为什么看不起女弟子。
余家本也是修仙的，父亲退下来回家后做起了商人生意，但还是向往修仙之人…各处找人脉想送余文穆入门，但他又实在没有那个根基，余老爷子越发失望，连带着他母亲。
后来父亲在外遇见了个修仙女子，这一下越发不可收拾，余老爷子想办法让那女子入了余家。余夫人气病了，看着老爷子每日和那女子形影不离，甚至还让她插手家事。
那女人在外不晓得做了什么勾当，惹了官府，却又是用的余府的名义…后来撇的干干净净，卷着家当跑了。
这边说着，那边还在继续打斗，但余文穆终究还是比不上洛婉檀，没多久就败下阵来。
“是我输了。”余文穆这样说，但也心服口服。
洛婉檀对着他抱拳，“承让。”
余文穆愣了愣，洛婉檀的确比他厉害，但就自己这般态度，的确小人之心了。
他崇拜宋辰良，是因为宋辰良豪爽的性子，不单单是因为他厉害。
宋辰良在旁边等着的时候突然打了个喷嚏，又听沈栖迟问道，“受寒了？”
“没。”宋辰良揉了揉鼻子。
沈栖迟觉得这傻大个又老毛病犯了，北殇山那边天气还冷着，宋辰良突然从那寒冷地方回到清谷，最是容易受寒了。
“回头来我这里，给你熬些姜茶。”
不喜欢吃甜的宋辰良又揉了揉鼻子，笑道，“多谢师尊。”
真豪爽的宋辰良笑得跟个小孩子似的，完全没听见台上说的话。
“师尊，该我上了。”
“嗯，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