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驷玉凝视着床、上的人,回道:“不过是取血,照做便是。”
只要能减轻她的痛苦。
“臣这就去安排,也会加紧研制出治蛊之药。”祁如温拢手作揖,把话说完便下去准备一应器具。萧驷玉坐在屏纱之后,褪去半身衣衫,抬手拿匕首的时候,聋鸽没忍住上前迈了一步,“殿下、值得吗?”
“值不值得我最清楚。”
他知聋鸽在担忧什么,其实不止是他,就连萧驷玉自己也不能百分百确定小奴才是不是开始把他放在心上了。他咬紧牙将匕首在心下两寸处划开一刀,殷红的血珠争先恐后的从破皮口溢出,等接完血聋鸽立刻拿干净的布巾给他捂住,转而去打开金疮药给他上药。
萧驷玉说:“不忙,你先把血送去煎药,一刻不得耽误。”
“是。”
聋鸽虽然担心,但还是遵命捧着瓷碗走了出去。
以血入药,煎煮完毕后喂给还在昏睡中的姜汐服下。萧驷玉衣不解带亲力亲为照顾她,末了还会趁着屋子里没人,小心翼翼贴耳凑在姜汐的肚子上,然后轻声道:“宝儿,爹很高兴你的出现,不过不许闹你娘,不然爹不会饶你。”
也不知是肚子里的小顽皮听到这话不爽了,故意闹腾姜汐,还是他的话让她生气了,姜汐吱呜了声后慢慢睁开了眼睛。
“小奴才。”萧驷玉忙俯下身去,“好些了没,哪里还疼?”
“不疼。”
她摇摇头,一副没睡醒更没明白发生过什么事的样子,只说:“我有些渴。”
萧驷玉转身去给她倒水,没等倒完半盏就听到身后传来吃力的哼哼声,本有些恢复气色的姜汐不知怎地又开始心绞痛发作,这次难受的直接滚下床蜷缩在地上,张着嘴一副欲吐不吐的样子。
“姜汐!”萧驷玉丢下茶盏跑上去扶她。
她疼的牙齿紧咬,间歇发出吱咯吱咯的声响,一双手死死揣着前襟,最终哇得一声身子往前一送呕出血来。
萧驷玉慌了,叫来聋鸽等人,太医进来勉强替姜汐止疼。看着不可一世的殿下无措发抖的手,聋鸽说:“属下去请大祭司。”
“不。”
萧驷玉摁住自己有些微颤的手,视线凝落在地上那滩姜汐呕出的血上,阖眼深吸口气似在做什么思想斗阵,再睁开眼时似在妥协认命,“你去公主府,找孟思鸿。”
“殿下!”
聋鸽瞬间明白他的意思。
萧驷玉无望的摇摇头,“我的血……不管用。”
“可能、大祭司、的办法,不可行……”聋鸽看出他在伤怀,试着安慰,却见他冷冷低斥:“快去!若耽搁时辰唯你是问!”
他不好再说什么,叹声气走了出去。孟思鸿秉性本就好,若是寻常百姓需要帮衬他也不会推辞,何况还是姜汐。他没有推辞,得知前因后果后二话不说就取了血交给聋鸽。
因此药特殊,祁如温上次留了个药童在东宫里。药童按照主子指示在里头加了味东西,再端送给内院。
姜汐疼的翻来覆去,被灌了一碗药下肚,也是稀奇不过半柱香不到,原本的绞痛渐渐平缓了下去。她这才松散开眉结,安宁的睡着。
“宝林的脉象稳住了。”太医诊完脉转身告诉萧驷玉,后者点点头,目光慢慢从她的身上移开,低眸嗤笑了声。
他竟然觉得,自己是小奴才的心上人,大言不惭送血。
“殿下。”聋鸽被他这一笑,没来由搞得心里发酸。萧驷玉仿若没听到他的声音,慢慢转身向着屋门外走去,背影沮丧又落寞。
他停在院子里望着满院的桃树飘零四散,叹了声:“好累啊。”
瞧着他这副姿态,药童问身旁的祁如温:“大人,我不懂为什么你明明有止疼的药,还要大费周章搞这出戏。”
“不这样,怎么让他失望呢。”
“宝林到底是什么时候中的蛊虫啊?”药童把疑惑一股脑的问出来,祁如温合扇拍在收心里,以扇柄敲他的脑袋,“子贺,知道太多不是好事。”
说罢,扬长而去,只命令道:“继续留下来煎药。”
什么时候中的蛊虫?
不就是瘟疫肆虐、神鸟降世那日吗,早知她会反悔,这药便是牵制。
姜汐在用完药后没再心绞痛,醒来后得知自己有了身孕,惊讶之余忙问茗香:“殿下知道吗?”
“当然知道!”
她犹豫会儿试探问:“那……他高不高兴?”
茗香的小脑袋点的用力,“奴才从没见过殿下这样高兴的,不过宝林当时身子不适,他只高兴了一小会儿就用来担忧你了。”
姜汐捧着脑袋笑,另一只手抚摸在肚子上,真神奇,自己的肚子里竟然有了一个小生命,还是萧驷玉的。
她以后要好好疼孩子、好好爱殿下。
可她开始有了这份心,萧驷玉那里却有了转变。自打她转醒萧驷玉就没来过,他不来姜汐索性就去等他。
萧驷玉下朝归府,就瞧见姜汐坐在亭子里无聊的垂头晃腿。他的心中蓦然发闷,当没瞧见一般笔直往前走,经过的时候姜汐惊喜的叫了声:“殿下!”
他丝毫没停步。
“殿下你回来啦,你最近是不是特别忙才会不来西苑的?没关系,你不来我来找你好了。”她本就没他高,他一大步姜汐必须小碎步跟上去,虽然萧驷玉根本没搭理,她还是笑靥如花,边走边说:“我把孩子的小名儿都取好了,草墩儿。不行,石狗,我家乡老人说过孩子小名儿取的土硬些好养活。可又觉得不好听,殿下博览群书见识不凡,还是殿下取……”
“住口!”
萧驷玉猛地停步,冲她怒喝。
姜汐没收住脚撞到他的身上,听到这声怒言陡然往后退开两步,唇畔的笑想收又不敢收,最后尴尬的挂在那儿,“对不起,我一定叽叽喳喳很吵,我……我会改。”
他的心一痛。
“我累了,你有了身孕不易到处乱跑,回去吧。”萧驷玉叹声气,把嗓音降下去尽可能显得平缓。
“好。”
姜汐点点头,转身往旁走去,行到花圃边又绕了回来,解释:“走、走错了,我马上就回去。”
她走了一段路停步脚步,回头望去发现萧驷玉已经背身离开,背影利落而潇洒,却让她没来由的觉得酸楚。
她告诉自己,没关系的,他只是上朝回来累着了。
姜汐这么安慰自己,又在下人那里听说皇帝最近在让萧驷玉监国,一堆的事压下来,难怪他会觉得疲惫。姜汐听着这些话,于是去小厨房亲自做糕点,捣鼓了一整天才捧出一盘上头印着木兰花的白玉糕。
她送去前殿的时候,发现书房还亮着。
她小步踏进去,看他正在专心翻阅奏折,于是走到背后给他揉捏肩膀。萧驷玉僵了下,然后抓住她的手,“你怎么来了?”
“听说殿下最近忙的吃不下饭,我怕你饿着特地做了些过来,你若不嫌弃就尝一尝。”
她献佛一般把糕点盘举高。
萧驷玉本有些欣悦的心情,在看到糕点上的木兰花纹后,眼眸逐渐转冷。如果没有记错,当初她给孟思鸿绣的香囊上就有这个图案。
“你做这些干什么!”
他赫然拂袖,将整盘糕点掀翻在地,姜汐被吓了一跳无望的看着满地乱滚的糕点,赶紧蹲下身去捡拾起来。
萧驷玉冷喝:“我讨厌木兰,让人生气!”
“嗯。”
姜汐应承着把糕点捡起来后,扬着抹笑容说:“其实这糕点一点不好吃,幸亏殿下打翻了,还想整殿下来着呢。好啦好啦,我不打扰殿下了,先走了。”
她说完耸耸肩,做出一派轻松的样子,端着糕点盘退了出去。直到殿门关合上,挂在脸上的笑彻底垮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