饺子馅是白萝卜的,萝卜皮上有的还沾着沙子和泥土,陈清河咬了一口硬着头皮才吞下去。
在家里吃惯了好东西的团团和圆圆,压根吃不下去。
团团咬了一口饺子,小小的眉头拧成疙瘩,“爸爸,我想吃肉馅的。”
张建国和刘三丫两口子,板着脸装作没听见。
张桂花心疼孙女,“娘,要不我把肉馅切一切,咱再擀点饺子皮,弄点肉蛋饺子给孩子们吃?”
“吃什么吃!”
刘三丫啪的把筷子摔在桌上,板着一张老脸呵斥道:“肉是给家里男人吃的,吃了好有力气干活!”
“你家那不中用的,一胎生了俩闺女,以后都绝户了,还有脸吃呢!”
正吃着饺子的杨音韵停止咀嚼,美眸有些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陈清河愠怒瞪了刘三丫一眼,她反倒是来了脾气。
“瞪什么瞪!你绝户还不让人说?”
自己被欺负也就算了,现在老婆和女儿都受了委屈,陈清河也顾不上给她面子。
“您还不知道吧,大清朝已经完了,现在讲究的是生儿生女一样好。”
“而且我的俩女儿,各个听话,比那些只知道吃喝嫖赌的人,要强得多。”
“你!”
张建国气得老脸通红,他的两个儿子吃喝嫖赌无恶不作,一直被乡里人耻笑。
在饭桌上被当场揭短,他怒拍桌子道:“陈大栓,管好你儿子!”
“我劝你一句,让你儿子和我家大孙搞好关系。”
“以后等他们两口子死了,膝下无儿没人发丧的时候,好让我孙子一家给你们发丧。”
陈大栓心里也有火,“我觉得清河说的没错,俩孙女我们家都很喜欢。”
“儿子不学无术,老了照样死了没人埋。”
“女儿孝顺知书达理,也能老有所养。”
俩女儿看着碗里的饺子,压根不想吃,纷纷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陈清河和杨音韵。
陈清河懒得和他们斗嘴,先让俩孩子吃饱饭再说。
来的时候,他看见离这里大概三里地的位置,有一个农家小菜馆,可以到那儿去吃。
陈清河将筷子撂下站起身,“老婆,这顿饭我吃不下,咱们出去吃。”
“爸爸,我也去。”
俩孩子一左一右,抱住了陈清河的胳膊。
刘三丫立即把他的饭碗收起,顺便将碗里的饺子倒入筐里,“不吃正好,我还省了呢!”
陈清河问:“爸,妈,您二老跟不跟我们出去吃点?”
张桂花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
杨音韵觉得第一次跟着公婆回娘家,不在家里吃饭太没礼貌,于是小声说:“老公,我在这里陪着爸妈,你自己去吧。”
“好,我很快回来。”
陈清河估摸着,今天这顿饭,谁也别想吃饱。
等待会儿从饭馆回来,打包几个饭菜,也让老婆和父母再垫一垫肚子。
至于张建国和刘三丫老两口子,特么的饿死拉倒。
牵着俩孩子来到村口的小饭馆,陈清河敲了敲玻璃门,里头传来中年妇女的声音。
“大兄弟,今儿初二,我们不营业。”
陈清河推门进去,从兜里掏出十块钱放在了桌上,“我们是来走亲戚的,家里饭食孩子不爱吃,麻烦行个方便。”
在农村,普通劳动力的一个月收入,也就十块钱左右。
陈清河如此豪掷,吓得小饭馆里的农户眼睛都直了。
“我的妈呀,就算点啥菜,也用不了这么多。”
“快进来,外头天冷,里头有刚捅开的炉子。”
坐下以后,陈清河看了一眼厨房,发现里头有处理好的鱼肉和鸡肉,还有一些萝卜青菜。
“麻烦给我们做一份青菜萝卜鱼丸汤,白菜猪肉的水饺炸两盘,再来一份炒鸡。”
“好嘞,你瞧好吧。”
没过多会儿,热腾腾的饭菜端上,俩孩子吃得格外香甜。
吃饱喝足,又朝着后厨吩咐,“麻烦再来三份煎饺,再弄三个炸鸡腿。”
忽然,门外停下一辆黄色小面包车。
车子上,下来一个秃顶穿着中山装,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
黄色的铃木面包车,价格便宜,性能差但载客多,在八零年代具有标志性意义——村长座驾
一般偏远地区的村长办事,都是用这辆车。
老村长火急火燎的推门进屋,小饭馆是进村的第一家,他赶忙打听说:“二丫头,咱村今儿来了个大老板,你看着了没?”
“没啊。”
正做饭的老板娘,在围裙上擦了擦受伤的水珠,“我今儿一整天都在家,没看着啊。”
“不能够。那老板的汽车在咱村口停着呢,他肯定是在这附近。”
说话的功夫,村长看见了吃饱饭要起身的陈清河。
四目相对,他赶忙激动的小跑着上前,“您就是大名鼎鼎的陈清河,陈先生吧!”
陈清河疑惑,“你认识我?”
“听说您年轻有为,气质非凡,还有一对粉雕玉琢的可爱双胞胎,这一看就八九不离十了。”
陈清河不由笑出了声,“坐吧。大姐,再给我们上一壶茶。”
双方落座,陈清河问:“你是怎么知道我来的?”
村长有些不好意思,“青州的富豪我都打听过了,您那辆桑塔纳,车牌我记着呢。”
“你有心了。”
陈清河平静声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面对身家过百万的大投资商,村长表现得格外拘谨,“陈先生,我们村民早年种树,有很多再生林木,一直在山上长着。”
“树木能卖不少钱,可是……我们没有销路,更不知道该卖多少钱。”
陈清河原本以为,村长找自己是为了私利,没想到是为了村子。
“目前我涉及的生意,和木材并没有关系,等哪天我准备投资木材厂,或者有朋友需要木材,一定第一时间联系你。”
村长诚惶诚恐,激动的道:“谢谢陈先生!我叫赵树成,如果这事成了,我一定给你备上一份薄敬!”
在八零年代,村长和村霸这两个字,从来都是连着的。
像赵树成这样,为村民考虑的的确是不多。
陈清河站起身,“我不要什么薄敬,只要你全心全意为村人办事,我和村里人,必定会对你满怀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