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法洛莎从短视频成瘾中解脱出来的不是她的自觉,也不是徐炀的劝说,而是地震。 忽然间,房间不停晃动,智能桌面上的内容不断闪烁,最终彻底暗淡,似乎网络光缆遭到切断。法洛莎正看到有趣的地方,现在无法如愿以偿,登时有些恼怒。 “我要看好看的东西。”
也不知为什么,法洛莎忽然特别钟爱这些逗趣的人类,但她停不下来,像有只猴子在心里面狂挠。 想接着看、接着看、再接着看,不停地看…… “那我也不能把网络变出来。”
徐炀耸耸肩,“也许鼠人们又来了。”
“但外面很安静呢。”
法洛莎凑到窗边,余震很快消失,“也不见公司的活动。”
“你之前网路上看了那么多东西,”徐炀好奇,“到底学到了什么?”
“比如公司联盟的事。”
法洛莎见没有鼠人们钻出来,又回到床铺躺下,“最强大的20家企业被列为巨型企业。”
“是的,”徐炀点头,“我最早知道的那会还只有17家,15年前新增了卷饼大帽,9年前新增了桑海互联,5年前新增了孔雀-崔斯坦集团。”
“我还读到魔女们曾经自发组成‘权益会’,但是被摧毁。”
法洛莎皱眉,“公司打击魔女的行动,抓捕她们中的为首者并且公开处决。”
这些严峻的事实稍微将她的注意力转移回来。 “唯恐不利的念头传播开来,”徐炀说,“每家公司都雇佣大量魔女为自己服务,如果她们一个接一个胡思乱想,事情就有问题了。”
“她们变成了羔羊,”法洛莎冷笑,“包括之前威胁我们的魔女也是,佯装出强大的样子,只是为了掩饰自己奴隶的身份。”
“你说得对。”
“怪不得你说公司才是我们的大敌。”
“我不能再跟老鼠一样躲避,我要成长到能和它们分庭抗礼的地步。”
徐炀感叹。 “也就是收购这家公司?好像说你打算把这公司拿下。”
“没成功,就算成功了也只是第一步,我们不能在散兵游勇的状态下行动,”徐炀说,“我们需要章程,需要体系和架构,需要纲领。”
“你过去叛离了公司。”
“当然,到现在都像一个梦,醒来不用上班,夜晚不用加班。”
徐炀笑道。 法洛莎忽然觉得徐炀是个倒霉蛋,她亲了他一下。 莫名的,法洛莎心中涌现出对徐炀的强烈宠爱,她总感觉自己无所不能、天下第一,当然,那是一千年前的法洛莎留下的幻觉,她在权势滔天的时候留下了一种心理模式,即想要征服弱者、强化自身权威,以及向被保护者施恩。 与此同时,与徐炀靠的如此之近,叫她从身体深处明确传来想要的信号。 她曾经组织那群同党的时候,其他魔女都是些老辣货色,每日都在地牢中找乐子,叫法洛莎对这种活动门清,她们以取笑法洛莎未经人事为乐,并把这当成攻击她的借口。 如今,这种事终于有了更改的机会。 徐炀还在为之前的小型地震担忧,但法洛莎已经压了上来。 “你想要什么?”
徐炀从未见过法洛莎如此狂暴的状态。 “开整,如果你不爱我你就拒绝。”
徐炀已经无法为临阵脱逃寻找借口,只好迎接挑战。 小船驶向幸福的港湾。 莉拉在门外听得无比心焦。 她背靠在墙上,聆听里面的一举一动,光是通过声音,她都能在心中重现出里面到底是怎样一番光景。 室内犹如火山,室外则是极寒。 我输了? 该死的法洛莎,只凭早了一段时间认识徐炀,便已抢到位置。 也罢!从下一刻开始,洗心革面,重归冷静,坚定自己在这方面无法胜过法洛莎的事实,停止一切尝试,成为一个忠实仆人,断绝进一步可能性。毕竟我依靠一具机械身躯活动,并未拥有真正的血肉形态,竞争力十分平庸。 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在姿色上处于下风! 又或者说…… 保持斗争心,将这噩兆的化身从主人身边驱散,设法替代其位置,并用自己的方式进一步证明忠诚,在这场小小失利之后夺取整场战争的胜利。 必然要选择后者。 莉拉当然不希望徐炀和法洛莎在一块。 根据法洛莎之前提出的概念,她无疑要进行第二次重置,重建从上到下星空、诸神、魔女、凡人的秩序,这一过程要制造多少死伤自不必说,更会让作为其同伴的徐炀成为历史罪人,在后世受到唾骂。 这种事,莉拉决不允许。 哪怕徐炀与世无争、享受生活也好,一旦卷进历史大幕的漩涡,想脱身就太难了。 可惜眼下无法干涉,只能默默吞咽酸涩的嫉妒之苦果。 难受…… 主人啊,为何不能抵挡诱惑。 唯一稍微解决痛苦的方法,就是压制自己的魔女力量,不再释放五感去聆听动静。 莉拉闭上眼睛。 屋内滚热,事毕之后,徐炀感觉自己成了全世界最贤明、智慧的人物。魔女的力量仿佛也流到他体内,叫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 万物生灭不息,大地永恒而厚重,无论这片土地上发生怎样的争斗、祸乱和变革,太阳照常升起,明日不会因一个人的言行而发生什么改变。 历史演进有其自然规律,我们的奋斗只不过是大河中的小小浪花,刹那间就会消逝,然而也正是这一点一滴的微小变化,构成了我们生存的意义。 我……完整了。 法洛莎躺在一边,想的则是草,好舒服,快升天了,以后还要大整、多整。 “我要拯救魔女们,”徐炀看着天花板,身体阵阵酥麻,“之前想的是‘我要’,现在我却觉得‘我能’,我有能力做到。”
“长进了是吧。”
法洛莎翻了个身,对徐炀的喜爱更盛,她感觉自己快疯了,忽然想重置万物,建造一个只有自己和徐炀在的新世界,设法制造全新种族,再造新的历史。 “这是一条长路。”
徐炀畅想起来,“我变成一具‘尸体’,失去所有合法身份,在公司联盟的档案中不再存在,不能再做任何正经行当。”
“隐姓埋名。”
“对,在这种状态下,我要么就下定决心从此做一个懦夫,找一个边缘城市躲起来,度过极度平淡的一生。我可不想这样,你也看到了,在二十六号高地上被堵死的那些人,他们本质是边缘人,已经被公司放弃和遗忘,死亡是他们的归宿,除非奋起一搏。”
“之前也一定有人逃离过公司。”
“是的,很多人逃走了,无一例外死去,有人死的轰轰烈烈,有人就安静地被清除,我知道他们的下场,我如果不够强就会变得和他们一样,从最开始……我下定决心跑出工位,骇入那台出租车的时候,我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我必须变得更强。”
“我相信你能做到。”
法洛莎握住徐炀的手。在她看来,徐炀的感情有点过于充沛了,做人还是残忍无耻一点比较好,别人可以死远一点,血不要溅到自己身上就行。 外面传来急匆匆的敲门声。 “谁?”
徐炀穿衣服。 “是我。”
莉拉的声音。 “你已经战败了。”
法洛莎当然知道莉拉的心思,不过她早已赢得太多。 “鼠人来了。”
与之前相似的地震再次发生,徐炀顶着地面摇晃,迅速冲到窗边往外看,晖城区的街道一片接着一片暗下来。 新一轮鼠潮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