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出乎李某的意料,杀死了三个人,并未能够让她得到内心的宁静,反而迎来了巨大的空虚,她的抑郁情绪丝毫未因此好转,甚至有些加剧。
大仇得报,仇人都已经死亡,早先被愤怒所压郁的真正的悲痛,此时如山呼海啸般涌进了她的脑海,她这才体验到了什么叫最终的绝望。
于是她也决定选择死亡,这是她解脱痛苦的唯一方式了。
她在遗书中明确的写到,自己服用安眠药后会在床下烧炭自杀,此次死亡都是她自己的行为,和任何人无关,请警察不要浪费警力进一步调查了。
邱健清看到这里,拍了一下桌面:“竟然真是这样,前三个人居然是她杀的。”
“那这个案子就更困难了,”林森把已经修改过后的照片发到了小组的群里,于是郑东他们几个都也看到了这张图片。
做完这件事后,林森继续说:“如果她遗书上所写的都是真的,那现在还是有两个问题,第一是遗书的第一张在哪,第二,她遗书说根本没有服用氰化钾,那么体内的氰化钾究竟从何而来,这才是导致他死亡的真正原因啊。”
之前警察曾经怀疑李某才是这个团伙中的第五个人,但如今李某的嫌疑被排除,那么这第五个号码的归属就非常可疑了,几乎所有人都已经断定,这第五个号码一定属于薛海。
“我认为李某一定是他杀,”郑东说道,“凶手拿走了她遗书的第一页,就是因为她遗书上没有提到氰化钾,如果这份遗书出现,李某的死因就会混乱,这正是凶手要竭力避免的事情,所以他才偷走了第一页遗书,用来解除这一点。”
英宁:“而第五个号码应该就是属于薛海的,但他再三否认自己是这个团队中的一员,究竟是为什么呢?我想,他一定是认为警方有了第五个人的线索,如果将一切都推倒李某的身上,他就可以和这个团队脱离关系,从而保全自己的社会地位还有声望。”
林森:“可是他为什么会知道我们手里有李某这个线索呢?仅仅是通过我们给他辨认的照片确定的吗?我觉得他还有一些别的事儿,他知道我们一定会把李某和其他几个人联系在一起,并且认定李某才是第五个人,这是为什么?他一定知道李某的存在!”
“所以说他虽然没有参与那天的聚会,但他的确知道那天聚会上发生了什么。”邱健清敲了敲桌子,接着说,“是谁告诉他的?”
疑点重新回到了薛海的身上,几个人再次核对了他的不在场证明。正如先前调查所发现的,薛海只有一号和3号死者的不在场证明。
因为这次几个人有了具体的目标,所以阅读不在场证明的时候就非常仔细,而在此时,林森也从中发现了些许不同寻常的地方。
薛海之所以能够证明自己在3号死者死亡的时候并不在现场,是因为他当时正在急诊室值班,那天晚上一共有四个急诊——一个急性阑尾炎,一个脑出血,一个车祸,还有一个中毒。
比较可疑的就是这个中毒。林森调来了这个人的病历——这人是一位化学老师,他在办公室做实验的时候一不小心打碎了氰化钾的瓶子,有氰化钾溅落在他的眼睛里,其他的则落在了他的衣服上,发生事故之后,他第一时间被学生送到了医院来。
氰化钾,这几个字出现在了刑侦队员的眼前,李某不就是因为氰化钾中毒而死的吗?
林森打回了相关医院:“当日这件沾染了氰化钾的衣服,你们是如何处置的?”
对方回复说:“是交由相关的医生当作有毒医疗废弃物进行严格处理的,绝对不会外流。”
林森:“那我想确认一下,是哪位医生代为处理的?”
“薛海,薛医生。”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这件沾染了有毒物质的衣服已经被焚化。但无论如何,这给刑侦队员提供了一个侦查的方向,薛海的确有可能从这位老师的衣服上提取到氰化钾。
情况对薛海已经很不利了。
邱健清拿着检验结果还有医院医生的供述,找到了仍旧被关押在看守所中的薛海。
邱健清原本以为自己还要打一场硬仗才能撬开对方的嘴,没想到薛海一看到警察已经发现了这为氰化钾中毒的老师,紧绷了几日的神经就仿佛被压上了最后一根稻草,立刻就崩溃了。甚至无需邱健清都说什么话,他就一五一十的把整件事情都说了出来。
他的确没有参加三个月前的那次聚会,当时他正在外地出差,也根本不知道就在那天的夜里周兰已经死亡,而其他三个人将周兰埋在了乡下的菜园里。
等他欢欢喜喜的回到家的时候,和自己同住的恋人突然不知所踪,周兰既不在诊所,也不在两人的家里,他也打不通对方的电话,而往日玩的正好的其他三个人也都对自己闭门不见,甚至开始躲着他。
他感觉事情有哪里不对劲儿。
一个月后,和他们关系要好的广告公司员工赵某自杀。
又过一周,五金店老板钱某自杀。
薛海终于察觉到了事件的紧迫性,他不能再等了。于是他再三寻找逼问幼儿园老师孙某,加之孙某在几个人中本来就处于劣势,根本抗拒不了薛海的追问,三番五次之后,便在电话里痛哭流涕的对薛海诉说了实情。
薛海知道了整件事的真相之后,他就让幼儿园老师孙某在家里等着自己,自己值班结束立刻去找他,但等他值班结束找到孙某的时候,对方却已经“自杀”了。
他认为这不可思议,因为对方已经在电话里被自己稳住了。长久的相处让他特别了解对方的脾气,他知道孙某不可能在见到自己之前就孤独赴死。
所以,薛海才是第一个察觉到谋杀真相的人。
他怀着满心的疑惑,开始跟踪与本案有关的李某。
因为李某并不知道薛海的存在,杀死三个人之后,李某的身心彻底放松下来,也不再掩藏自己的行踪,所以薛海得以在跟踪过程中发现了对方杀死孙某的真相。
薛海带着愤怒和绝望,为李某准备了氰化钾。
只可惜那天他带着氰化钾去寻找李某,翻窗入室之后,发现对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似乎是睡着了,于是就用吸管儿装着氰化钾塞进了她的嘴里。
人在睡眠过程中会不自觉的吮吸送到嘴中的东西,于是李某吃下了他送到嘴边的氰化钾。
原本薛海打算惊醒对方之后立刻逃离,等对方死亡再回来处理现场,结果他却意外发现即便自己动静如此之大,李某却依旧没有清醒,然后他就感觉到屋子里有一种不同寻常的暖意。
薛海困惑地在屋子里寻找片刻,接着便发现了放在床下的炭火盆还有遗书,这才恍然惊觉哪怕自己今天不来,对方也是要自杀的!
他粗糙地扫了一遍遗书,发现对方已经把自己的死亡方式完整的记叙下来,如果警方或者是死者亲属拿到了这封遗书,接着却在尸检过程中发现了对方体内的氰化钾的话,那么一定会将这起自杀案件认定为谋杀。
为了将整件事情掩盖成自杀,他便拿走了李某放在床下的遗书,并将现场恢复原状。
听完他的叙述,林森在一旁说。
“按照医院的规章制度,你是不可能保存那件沾染了氰化钾的衣服超过一夜时间的,也就是说在你急诊下班之前,你已经从这件衣服上提取了毒液,而在当时,你还不知道李某杀人这件事,你是去准备见孙某的——这样说,你从那件衣服上提取氰化钾是原本要毒死谁?”
薛海交代了自己的全部问题,卸下了心理负担,神情上显得非常放松,开始破罐子破摔了。
他对林森笑了笑。
“自始至终,我的心里只有他一个人罢了,那些家伙,玩具而已。”
邱健清:“为什么李某的指甲里有赵某的dna呢?”
薛海咂舌赞叹:“那女人也不一般,她杀人之后,还有心情剪下他们三个的头发和指甲扎成诅咒小人,每天用针扎,所以她指甲里的dna应该来自小人吧?那些东西我拿走烧掉了,好歹处过一场,我想让他们的灵魂得到安息。”
案件至此侦破,所有人的死因都已经认定,凶手全部被抓获,邱健清将这卷宗放进档案室,刑侦支队终于轻松下来。
又是一个忙碌的周一。
邱健清来到办公室,意外的发现往常最积极的胡天此时却没有到场,他心里暗暗惊奇,却也没当回事儿,而是自己冲了杯咖啡坐下来看资料。
过了片刻,林森也来到了办公室,他扫了一眼:“哎呀,胡天呢?”
“还没来呢。”
“真是稀奇,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邱健清的手机里突然收到一条短信,发信人正是胡天,短信内容清楚:有急事,我要请三天假。
胡天这个人能打电话绝不发信息,尤其是请三天假这种事,无论如何都应该打电话和邱健清说清楚吧?
邱健清迷惑的回拨了胡天的号码,然而手机却显示已关机。
邱健清不禁觉得奇怪,总觉得胡天遭遇了什么事情,于是就打给郑东问他在哪,听说郑东正在半路,邱健清就叫他顺路去胡天家里看看。
郑东挂断电话拐了个弯儿,一分钟之后就已经抵达了胡天家楼下。他上楼敲门,却没有任何回应,正准备打给邱健清报告情况的时候,英宁却从楼下走了上来。
英宁掏出了胡天留给她的备用钥匙,打开了家门:“嘴里还对郑东说,邱队给我打电话说胡天不知道去哪儿了。”
郑东还和英宁开着玩笑:“不会是中了头等彩票跑了吧?”
英宁撇嘴:“昨天晚上胡天还叫我今晚来他家吃饭呢!”
打开门来,屋内的布置一如往常,非常整洁,胡天平时所穿的拖鞋放在旁边的鞋架上,摆放位置还有角度都和英宁、郑东两人平时坐客看到的方式一样,这证明胡天今天早上是自愿出门的。
厨房里的电炖锅正在定时状态,锅内是新鲜的玉米排骨汤,冰箱里还有一堆处理好的半成品食材,一看就是胡天为今晚英宁来到做的准备。
所以无论如何,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他一定是准备今晚回来给英宁做晚餐的。
就是这样的胡天,五分钟之前打给邱健清说自己要请三天的假,他一定遭遇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