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具女尸周围并没有什么其他的线索,不过警察在编织袋上找到了齐强的指纹,确定这就是齐强死之前藏在雨林馆里的那件隐秘的物品。但至于这个女人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大家却一无所获。
为了得到更多的线索,尸体被紧急送回公安局交由林森尸检。尸检需要几个小时的时间,所以邱健清就拜托林森加班处理这件事,自己则忙里偷闲,下午3点的时候抽空去了一下齐聪的学校。
因为今天要开家长会,所以学生们都提前下课了,此时三三两两的学生聚集在操场还有礼堂之中,偶尔也有学生出来迎接自己来开家长会的家长,不过邱健清能看出这些学生的脸上都很紧张,这也难怪,毕竟家长会关系到这些孩子下一周的零花钱以及今天晚上是受到表扬还是挨骂。
齐强没有手机,所以邱健清即便来了学校也没有办法联系到齐聪。
邱健清在学校门口的位置略微站了一分钟,托他1米87的身高以及和其他家长截然不同的气质所赐,很快混在人群里的齐聪就发现了邱健清的身影。
齐聪硬着头皮走上来问邱健清说:“还不到放学的时间,你怎么来这么早。”
邱健清:“我来给你开家长会啊!”
齐聪的脸色又红了,邱健清无法想象这样一个身高体壮的男孩子怎么这么容易害羞,动不动就脸红的。
齐聪把邱健清往门外推:“我不用人开家长会,我从来不开家长会。”
但是齐聪这个身材和英宁较量很容易获胜,与邱健清这种受过专业训练的警察相比就差远了,初中生就是初中生,邱健清一动手就把他推回了学校里面。
“我现在就是你的临时监护人,来替你开家长会有什么问题吗?”
“真的不用,”齐聪非常的为难,“老师知道我家里的情况,从来不让人给我开家长会的,你们警察工作不是很忙碌的吗?快点去工作吧!”
“不行,我来就来了。”
邱健清坚持着不肯离开,他拿起齐聪挂在身前的学生证看了一眼:“初三6班,好了,我知道了,你在外面玩儿吧,我去找你的班主任。”
两人体力相差悬殊,齐聪没有办法制止邱健清,便只能跟在他身后嘀嘀咕咕不准他上楼,然而这样撕扯之间,两人还是来到了三年级六班,也就是齐聪所在的班级。
来到门口的时候齐聪还在说:“别进去了,你快去工作吧,给我开家长会真不是什么长脸的事情,你会被班主任骂死的!”
这个时候,在门外接待各位家长的齐聪的班主任也看到了邱健清两个人,班主任的脸上露出迷惑的神情,但她很快想起这个男人就是那日自己曾在齐强家里看到的警察。
班主任走了过来,对两人点了点头,接着对邱健清说:“齐聪又惹什么麻烦了吗?”
齐聪看到班主任,脸上显出不屑、愤怒,又或者是轻蔑,总之他面容复杂地看着自己的班主任。女人看到他脸上的神情,也一样露出不满的神态,她对这个学生的厌恶也已经溢于言表了。
邱健清发觉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状态,便说话:“今天不是要开家长会吗?他现在住在我家里,我是他的临时监护人,所以现在来替他开家长会。”
班主任愣了一下,没想到邱健清居然是来开家长会的,她随即冷淡的看了齐聪一眼,接着对邱健清点了点头:“行,那你进去吧,你就坐在齐聪的位置上吧。”
听到这里,齐聪的脸上又红了一下,接着翻了个白眼儿,用一种不屑的神态指了指整个班级最后靠近垃圾桶的位置——那是一张独立的书桌,远离其他所有人,而书桌本身也和其他人的桌子不一样,其他人的桌子都是崭新的黄色胶合木学生桌,只有他的那一张是绿色的木板桌,桌面还坑坑洼洼,不知道是哪个年代淘汰下来的东西。
看到这样的情形,邱健清就皱了一下眉,他对齐聪点了点头:“我都知道,你下楼去玩儿吧。”
邱健清走向齐聪的椅子,他又发现其他人的椅子都是黄色的学生靠背椅,只有齐聪的椅子是一张没有靠背的凳子。
这可是一所公立学校,每年拿着教育局的拨款,即便再怎么贫困肯定也不会差齐聪一个人的桌椅。
这是赤裸裸的排挤。
齐聪已经扭头跑下了楼,即便再怎么炫耀自己的张狂和放肆,他终究也只是一个初中生而已,心底藏着年轻人最为敏感的尊严,此时此刻,他已经将自己最为不堪的一面展露给了邱健清,这对他来说无疑是比死亡更加残酷的惩罚。
邱健清没有理会跑走的齐聪,而是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讲台上穿着职业装、带着黑框眼镜,一脸微笑慈祥看着下方家长的那位班主任。
班主任的表情是那样的职业,微笑是那样的安详。邱健清想,如果自己今日不是亲眼看见她所做的一切,而是在校园中遇到了这位班主任,一定会把她当成一位辛勤的园丁,甚至脑补出她如何关爱自己的学生。
家长会开始,老师先逐一念出了所有学生的成绩以及在班级中的排名,邱健清原本以为齐聪会是个吊车尾的差生,所以才被老师如此的歧视,甚至被安排在这种明显是用来排挤人的座位上,但实际上齐聪的成绩在班级里只属于中游,虽然不能说出类拔翠,但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并不算拖班级的后腿。
邱健清耐着性子听老师讲完了那些罗里八嗦的注意事项,然后这位老师又开始数落班级个别同学的违纪行为,此间老师还着重强调了前几天齐聪欺负自己同桌的那件事。
讲到这里,正前方那个座位上的家长回头看了一眼邱健清,邱健清明白这应该就是齐聪之前同桌的家长了。因为发生了这件事,老师才把齐聪从班级到最后一排挪到了整个班级的角落。
不过老师言语之间,仿佛在说齐聪是故意找茬欺负这位同学,这个对齐聪出言不逊,甚至侮辱他人格的学生是个什么都没干的无辜者。
邱健清感觉有些不满,于是替齐聪说话:“老师你这样说有些偏颇吧,我怎么听说是他的同桌先侮辱齐聪的父母,其他同学劝阻又无效之后,齐聪才愤怒的打了他。当然齐聪做的肯定不对,我可以把他叫来和这位同学道歉,那么这位同学是不是也要和齐聪道歉啊?”
班主任愣了一下,没想到邱健清会这样说,警察不应该讨厌犯罪分子们的吗?
前方的家长听到了邱健清的话,变得不高兴起来:“你是谁呀?是那个野孩子的家长吗?我儿子是说他没爹没妈,那有什么样,实话还不让人说了?他爸干了缺德事儿谁不知道啊!”然后这位母亲又对其他的家长嚷嚷,“咱们就应该集体给学校写封联名信,把齐聪从这个班级开除出去,让这样的孩子和咱们家的儿子一个班,万一把咱们孩子带坏了怎么办?龙生龙凤生凤,偷窥狂的儿子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
但其他的家长纷纷把视线挪开,并不理会她的话。
这些家长平时也和自己的子女沟通,对班级里的情况也略有耳闻,他们从子女口中得到的故事和邱健清所说的无二——齐聪虽然长的非常壮,但平日里性格害羞,喜欢帮助同学,又受不了别人夸奖,是一个腼腆又热心肠的好孩子,而他的同桌可不是什么省钱的货,那人整日的招猫逗狗,特别爱欺负女同学,这在家长之间早就流传开了。
班主任在上方拉架:“两位家长请坐,不要在班级里争吵,咱们现在还在开家长会,请你们都冷静一下。然后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我会让齐聪和你儿子道歉,无论如何齐聪都不应该动手打人。这位男同志,你不了解内情,这个学生其实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齐聪自己的心眼儿有点小,容易往其他的方面联想,但我觉得他同桌并没有坏心。我觉得他把这件事告诉大家,应该只是让大家多关心一下齐聪,也是出于好意。”
邱健清哑口无言,没想到班主任能把事情解释成这样。
家长会又进行了十几分钟,接着在尴尬的气氛里不欢而散。
邱健清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被两三个家长叫住了,邱健清吓了一跳,以为这些家长是找他来告齐聪的状。
“齐聪这孩子的情况我们孩子回家都说了,我们知道齐聪人品不错,虽然不知道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但刚刚听老师说你是他的临时监护人,大概也是齐聪的亲属吧?”
邱健清皱了一下眉:“我是正在负责处理——”他愣了一下,“齐聪的那件事你们都知道了?”
几个家长点点头,用极小的声音说:“齐聪这孩子也真是惨,妈妈离婚不知道去了哪里,爸爸又是这种人,现在他爸出了事,这孩子往后可怎么办呢?”
言语之中,邱健清知道他们已经了解了齐强死亡的事情,于是就决定不再隐瞒:“其实我是处理他爸案子的警察,目前齐聪就住在我家里,不过他的年龄已经超过了16岁,有自愿生活的能力的话可以不去福利院,以后妇联、福利机构,还有我们公安部门都会帮助他好好生活下去。”
“哎呀那就好!”几个家长各自拿出了一个红包。
“我们给他带了点钱,这时候给别的东西都没有用,还是钱最好使,但这件事别让我们家孩子知道,也别让齐聪自己知道,让我们家孩子知道了说不定就会和齐聪说漏嘴。齐聪这孩子面薄,拿了我们的钱他肯定也过意不去,所以你就悄悄的给他买点衣服买点吃的,又或者是交学费,随便你怎么花,我们信得过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