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人被随便问了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案子,或许会恼羞成怒,或许会莫名其妙,但绝对不会不知所措。
胡天直觉判断这个人和当年的案子脱不了干系。
这个无头无脑的案子被重新提上日程,已经是目前本地最大的一个案子,因此当胡天报告说,可能有一个当年的嫌疑人未被发现时,警方立刻派人传唤了胖女人的儿子。
这个流氓对派出所已经非常的熟悉了,照理来说不应该有太过紧张的举动,正如他自己说的一样,他来派出所就像回家一样轻松自然,然而这一次和意外的火灾联系在了一起,经常拘捕他的民警发现这个小子的举动很异常。他面色苍白,身体打颤,一看就是紧张的不得了的样子。
这越发笃定了胡天他们的猜想,这小子一定和二十几年前的案子有什么关系,然而那个时候他不过才十四五岁,到底能作出什么妖来?
坐上审讯以后,胡天在桌子对面发问:“你为什么那么做?”
“我不是故意的!”其实这个人的胆子非常的小,只敢干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一旦和人命官司联系在一起他的防线就立刻崩溃了,初中肄业的他心智始终停留在14岁的年纪,根本承担不了任何过大的压力,稍微一逼迫他的情绪就崩溃了,“我们不是故意的,我们也不知道事情会那样……”
张华今年三十八岁,24年前的他不过才14岁,因为家里就住在电影院的对面,使得他有很便利的条件可以直街翻墙去电影院里看电影,他最喜欢看的是午夜场,那些刺激的凶杀暴力等大尺度的片子在他尚且幼稚的心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记,不只是他,当时那一片儿其他的孩子也都喜欢偷偷去电影院里看那些禁忌的片子,几个人就学着电影里黑社会的举止结拜成了兄弟。
有了团队之后,他们行凶作恶的胆量也更加大了,开始在附近一带偷鸡摸狗,家长根本管不了。家长的放纵越发给了他们作恶的勇气,他们越玩越大,开始调戏女士,甚至抢劫,以至于被学校除名。
因为电影里那些黑社会老大都没有上过学,仿佛不上学是成为黑社会老大的必经之路,他就很坦然的接受了这个事实,没有觉得什么不妥之处,不过因为被举报这件事,他还是对王丹和他的父亲生出了怨恨的心。
那一天他和几个兄弟从旱冰场回来,蹲在家门口抽烟喝酒,两箱啤酒入腹,几个人的情绪都高涨起来,神经也开始错乱,他们先是偷了邻居家的一只鸡烤了吃,然后又去台球厅打了一会儿台球,玩台球的过程中,张华跟自己的兄弟说了自己被学校开除的事情,以及邻居家王丹举报自己获得了表扬的情况。
几个哥们纷纷替他不平,觉得应该教训一下王丹,出于兄弟义气以及自己的面子,张华听从他们的说法,决定去吓唬吓唬王丹。
几个人从台球厅跑去了王丹的家门口,隔着门对他破口大骂,并恶狠狠的威胁了他,谁知道那天王丹根本不在家,家里只有他的父亲李双,当日李双刚刚被张三威胁过,并且抢走了家里仅剩的400元钱,正不知道中午的午饭去哪里解决,听见这群流氓在自己家门口破口大骂,骂的还是自己仅剩的引以为傲的儿子,他的情绪显得有些激动,因此打开门把几个流氓打跑了。
几个流氓因为恐惧成年人,纷纷拔腿开跑,跑着跑着,他们又觉得这样的行为实在和自己黑社会的身份不符,很没有面子,于是他们决定把面子找回来,但究竟要怎么找呢?这个时候张华发现了被张三仍在胡同里的汽油桶,当时他还不知道这是自己父亲买来的汽油……
张华拿起了汽油桶,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他对自己的狐朋狗友说:“咱们有八九个人,为什么要怕他一个小学老师呢?想要混社会这点胆子怎么行?一会咱们拿着汽油去吓唬他,谁要是怂了跑了,以后谁都别想在这混!”
几个小混混又去买了两打啤酒,歃血为盟彻底干了,约定一会儿动手的时候谁都不能走。
因为有了这次“战前”动员,流氓们的勇气更胜。
几个人再次来到李双家的时候,李双家的大门敞开,李双正准备出门去借点钱,而李双坐在自己的车里刚刚要走。
看到这样的场景,张华直接把手里的汽油全部泼在了李双的车上,一部分甚至通过车窗泼进了车里,汽油浓烈的气味从车窗渗进车内,李双立刻合上了车玻璃,同时把车熄了火,很怕一点火星就让汽油烧起来。
李双想要打开车门走下去,却发现另外的所有流氓手里都拿着刀和棍子守在车门外,而且这些流氓眼睛发红,身体踉跄,一看就是刚刚喝了酒,他们的精神状态都非常异常,当时的李双毫不怀疑只要自己走下车他们就能够对自己进行殴打,甚至意外杀了自己。
此时此刻,她有些后悔自己刚刚挑衅了流氓们。
流氓们发现刚才还把自己撵得屁滚尿流的小学语文教师用惶恐的眼神看着自己,心里别提多高兴了,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喜悦感。带头的流氓,也就是此时坐在审讯椅上的张华,不禁对李双破口大骂,嘲讽着他的懦弱还有卑微。
不过那个时候他的精神还算清醒,知道只能威胁不能杀人。
“我真的没想杀他,只想吓唬吓唬他而已,谁能想到汽油那个东西那么容易着火啊!我根本没有点火!根本没有想过点火!”
但是一切都已经晚了,他们嘲笑够了发泄够了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汽车却突然着了起来。因为泼了汽油,所以车烧得非常的快,再加上车内也有汽油沾染,火星顺着缝隙喷溅进车里,连带着点燃了车内,他们几乎在火烧起来的同时就看到李双也着了,同时发出了凄凉的惨叫。
这场面无疑吓坏了几个流氓,他们呆呆的看了一会儿,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声跑,于是几个人一哄儿散,立刻跑得没影儿了。
审讯室内,张华已经脸色惨白,眼睛发红,吓得如同一只蔫了的茄子,这是他脑补了24年的噩梦,今日终于惊醒,原来噩梦竟然是真的!
“我们真的没有点火,我不知道车为什么会着起来……”
胡天:“车是从什么地方开始着的?”
“车顶。”
胡天皱了皱眉:“车顶?”
那人点了点头:“没错,我肯定没有记错,这件事我印象特别深刻,几十年都没有忘,的确是从车顶开始着的,我发誓我们绝对没有用火柴去点它。”
起先胡天想有可能是李双在车内发动了车辆,发动机的火星儿点燃的汽油,或者是发动机的高温引燃了汽油,但如果是这样的话,车应该从底盘开始烧,无论如何都不应该从车顶开始烧啊……
但时间毕竟过去了太久,嫌疑人的记忆可能也有失误。
不过这个消息还是太劲爆了,在场的民警来来往往,将消息传递到了其他人的耳朵里,许多警察都走进来看着。
胡天:“后来呢?你们怎么处理的他的尸体?”
张华摇了摇头:“我们没有处理,我们都跑了,后来我和几个兄弟一起去附近的酒吧喝酒,心里都想着,这辈子可能也就喝这么一顿了,喝了这顿以后就再也都没有了。但等我们喝得醉醺醺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对面的电影院着火了,所有人都去那边儿救火了。我们找到李双家,发现他的车没有了,人也不见了,就地上有一点黑影,但因为电影院的火势非常的大,那个电影院又是木头的,烧完以后灰到处飞,那个地上的黑影儿就好像是电影院的灰飞到了院子里一样,也不像是车烧出来的痕迹。当时我们也非常的懵,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后来就听说警察把他当成了嫌疑人,说电影院是他烧的,然后还发出了对他的通缉令。我提心吊胆过了三四个月,也不见警察来抓我,而且火灾那个案子好像就这么定下了,后来我的心越来越平静,越来越平静,真没有想到24年之后,你们居然还能把这个案子挖出来。”
英宁:“只要是你做的,肯定跑不了。所以你们放火烧死李双在前,电影院起火在后?”
张华点了点头:“没错,电影院着火那个时候,他应该已经烧死了吧?毕竟火烧的那样大。我真想不通那辆车究竟去哪儿了。”
英宁:“是不是你那些兄弟后来又回到了现场把车搬走了?”
张华摇了摇头:“不可能,他们的胆子比我还小,出了那个事后立刻就逃回家了,再也没去过现场,事后我跟那几个小子说过这个事情,他们也都说自己没有回到现场过。”
英宁和胡天对视一眼。
如果这个小子说的是真的,在电影院着火的时候李双已经被烧死在了他家的院子里、烧死在了他的车里,那么电影院究竟是怎么着火的?
那辆被彻底焚毁的捷达车究竟在哪?
车内严重烧伤的李双又在哪里?
电影院着火案未得到一个结论,案子有旁生枝丫,牵扯出了更匪夷所思的案件……
胡天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显得有些为难,他一直以为刑侦支队柯南体质的人是邱健清,如今想来说不定是自己。
他怎么走到哪儿都能遇到案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