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达的网络让一个古老的产业在当前社会焕发了新的生机,这个产业就是殡葬业。
短短几天时间内,邱健清就收到了大量的花圈和骨灰盒,以及反讽性质的锦旗,出于对邱健清的保护,公安方面已经通知各个网络运营商和社交媒体运营商,将邱健清的名字从论坛撤下,禁止发布与邱健清相关的帖子,清理掉所有带有邱健清隐私信息的微博。不过语言是有生命的,今天他们一茬一茬的删掉了和邱健清有关的信息,明天却仍然有新的帖子不断的涌现,而且邱健清的外号和绰号也越来越多,这仿佛是一场网民和管理者斗智斗勇的游戏了。
因为这件事情,邱健清家半夜的时候时常有人来敲门,打开门却发现没有人影,而门口放着各种各样装着奇怪东西的盒子,里面都是用来恐吓和恶心他的东西。
为了让他好好休息,这几天邱健清都住在胡天的家里。
胡天这个年纪正是邋遢的时候,但常年的警校生活让他养成了干净整洁的喜好,因此他的整间屋子被打扫得一尘不染,所有东西按部就班的排放,每一个瓶瓶罐罐都有自己的位置,但这样整洁的地方却让邱健清感觉到非常的不适应,每每从这里拿了一个东西没有放回原位,就要被胡天拉住唠唠叨叨好久。这种感觉让邱健清回忆起了自己数年之前还在家里的时候,每天被自己妈妈絮絮叨叨的恐怖回忆。
胡天的家里规矩很多——例如说不能在卧室和客厅抽烟,抽烟的时候只能去厕所或者是厨房的阳台。于是邱健清走进厨房,打开了一扇窗子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抽了一支烟,接着掐灭烟头扔进垃圾桶里,又打开了冰箱。冰箱里面放着两种巧克力酱,一种是牛奶味的,一种是榛子味的,邱健清打开一盒饼干,先试了一下牛奶味的巧克力酱,又试了一下榛子味的巧克力酱,最后还是觉得榛子味的更好吃,于是拿起来带回了自己的卧室,一面看着书一面吃饼干。
片刻之后,胡天推开了他的房门,站在门口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却一言不发。
邱健清显得有些紧张:“你又怎么了?”
“你刚刚去厨房了。”
“对啊!”
“然后你为什么打开了没有纱窗的窗子,把牛奶巧克力酱打开放在桌子上就不管了?”
邱健清想了想,已经完全忘记了这回事。
胡天把另一盒巧克力酱举起来放到了他的前面,只见罐子里面浮着一只苍蝇:“我就很怀疑,你在处理物证的时候明明非常的仔细,一丝不苟,日常生活的时候就让人无法理解了,我简直不敢想象你家里到底是什么样。”
邱健清对他摆了摆手:“欢迎来到成年男性的肮脏世界。”
“成年黑猩猩的领地都比你家整洁的多!”胡天说完翻了个白眼。
等到胡天离开,邱健清立刻拿出手机继续通过微信和林森聊天:“赶快把你家客房收拾出来,胡天这里我一天都住不下去了!真想不到胡天还有这么婆婆妈妈的一面,他连放在鞋架上的拖鞋都要按照大小和颜色分层排列,简直就像那种有强迫症的变态杀人犯一样!我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胁!”
对面的林森懒散的说:“客房的门我已经三个月没有打开了,里面究竟养出了什么动物握自己都不知道,你来的时候可以自己打扫。不过你之前不是说和胡天一起住很好的吗?他习惯比较规律,还能给你准备早餐。”
“那你知道他每天几点起床准备早餐吗?五点!整整五点!比我家小区里每天起来晨练的老大爷起得都早,这哪里是人过的日子!他每天半夜玩手机玩到一两点钟,第二天五点居然还能精神抖擞的起床,我觉得这小子早晚猝死在办公室!”
这个时候胡天又在外面敲门:“邱队!洗澡水已经热了,记得浴室的拖鞋不要穿到卧室来,卧室的拖鞋也不要穿到浴室去。”
洗漱过后,邱健清躺在了自己的床上,不得不说这起网络暴力事件真的给他带来了很大的伤害,幸而身边有这么多朋友帮助他才能挺到现在。
公安局每天要收到各种各样令人反感的东西,然而却没有人因此而怪罪他,连林森几个人的手机上都会接到骚扰电话,起先大家还能开玩笑的说一说这件事,但后来大家即便收到骚扰电话也不再告诉邱健清了,怕的就是他为此感到愧疚。他们竭尽全力让邱健清生活在一个相对平和的状态之下,不让他被外界所干扰。
一直以来都处于保护者位置的邱健清终于体会到了被别人所保护的感觉。
早上5点。
睡眠本就不沉的邱健清听到了客厅里的脚步声。
多年以来养成的刑警职业素养让他对周边环境的变化非常的敏感,任何轻微的声音都能够将它从睡眠中吵起来,毫无疑问,这又到了胡天准备早餐的时间。
其实邱健清本身也没有贪睡的习惯,他每天六点起床,用半个小时吃过早餐,然后看看报纸做做家务,七点半的时候从家里出发,八点就能够上班。整个早上安排的非常完美。
他觉得自己的生活就非常紧凑和勤奋了,但是胡天这个人简直有病!胡天每天五点就起床给自己准备一顿精致的早餐,然后开始整理家务,接着晨练,每天七点左右就能够抵达公安局,再把办公室的地连扫带拖一遍。每周一和周三他还会来的更早,清洁饮水机、擦阳台和柜子,对办公室进行彻底的清洁,而这一切都会在上班时间到来前完成。
早知道胡天是这种生活状态,当时自己真的应该直接就住到林森家里去!
十几分钟之后,厨房里煎炒烹炸的声音消失了。邱健清也睡不下去了,于是穿好衣服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看见两份早餐已经装在了整洁的盘子里,被放置在客厅的餐桌上。
他坐下来吃着胡天刚刚熬好的粥,煎的培根金针菇卷,水煮蛋,凉拌土豆片,丰盛和干净的程度的确要比外面的路边摊强上很多。
而在邱健清享用早餐的时候,胡天却在厨房里把刚刚做饭用到的锅碗瓢盆儿都清理出来,重新放回了架子,当整个厨房焕然一新之后,他才长出一口气坐回了餐桌上。
胡天喝了一口粥:“你今天起的倒是蛮早。”
“你一定要娶一个特邋遢的女人,长头发到处掉的那种,我看看你到时候怎么活。”
邱健清放下了手里的碗,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邱健清这几日刚刚换了一个新的号码,目前知道他手机号的只有自己队里的这几个成员还有局长。
来电话的人正是林森:“马上来局里一趟,刚刚法医室给我打电话,出现新的尸体了。”
邱健清弄了一下什么意思:“谁的尸体?”
林森:“目前还不知道,我们上回发现高勋尸体的同一地点出现了另外一具尸体,死因也是脖子卡在马路栏杆上脑供血不足死亡。尸体发现的比较早,有路人报警。救护车把人拉到了医院,但最终还是不治身亡。医生发现尸体的手腕上有捆绑痕迹,所以就报了警,现在尸体已经转移到了公安局。”
邱健清挂掉电话,敲了敲桌子:“别吃了,快走!”
胡天立刻把桌子上的盆盆碗碗放进了冰箱,换上衣服就跟随邱健清一起出了门。
因为胡天家离公安局比较近,所以两人赶到的时候除了林森其他人都还没有来。
和林森一同在场的,还有一个当地派出所的民警和两个染着头发的年轻人。
民警上前介绍说:“就是他们最初发现了受害者。”
几个人从年轻人的口中还原了整个案发现场。
这几个年轻人都是摩托车爱好者,不过因为市内的公路上有规定,像摩托车这样的机动车辆在绝大部分主干道上是禁止通行的,何况他们所开的摩托车都经过私人改装,因此平时只能在各自家的院子里或者是某些比赛现场才能够开。
不过通往南郊的这条公路修好之后尚未启用,也没有禁止摩托车通行的条例,再加上这条路又长又宽阔,正是个用来飙车的好地点,所以他们这些摩托车爱好者约好昨晚夜深人静的时候来此游戏。
他们一行八个人约好从这条公路的最南端开到最北端,而此时在公安局的这两个人速度差不多,处于八人队伍的最前方,当他们开到案发地点的时候突然听到了有人呼救的声音,便放缓了车速,向左右张望,想要找到呼喊声发出的地方,又向前开了约有500米,他们便发现了一辆轿车停在道路的对侧,车大灯打在栏杆上,有一个人把另外一个人按进了栏杆里。
于是两个人在此停下,遥遥的喊道:“你们在干什么?”
结果对面那人却回答:“不要多管闲事,警察抓人!”
两个人听到是警察,心里略有犹豫,但还是习惯性的开车走了,行出约有五六百米,其中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说:“你刚才看那个人开的是警车吗?”
另外一个人回答说:“没看清,好像不是。”
“我总觉得心里有点儿不得劲,要不然我们回去看看吧,如果是警察的话,应该有那个警察证什么的吧?
他们商量着折返回现场,发现那两个人还留在当场,他们停下摩托靠近栏杆,喊道:“你真是警察吗?”
直到这个时候,“警察”还死死地把另外一个人卡在栏杆里,但当时这两位青年并不知道人卡在栏杆里超过两分钟就会致死,还以为这是他制服对方的方式,所以没有上前插手。
“警察”点了点头:“没错,你没有事儿吗?”
其中一个人对他说:“如果你是警察的话,应该有那个什么证吧,我们俩想看看。”
“警察”抬头看了两人一眼——他戴着口罩和帽子,每一寸皮肤都包裹在衣服下面,光看这个打扮就和警察格格不入啊!
凶手松开了还卡在栏杆里的受害者,向后退了两步,接着跳上自己的车辆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