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雷……徐雷……又是哪儿冒出来这么一个徐雷。”邱健清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林森,你开一下系统,把全市所有叫徐雷的人都调出来,交叉查询一下这些人和杨克、高登还有苏铎的关系。”
林森打开公安内部网,登录了自己的警员id,然而输入了徐雷的名字之后,屏幕上竟然出现了长达10页的结果。可见徐雷这个名字的确太普遍了。人口超过200万的s市,至少有二百个徐雷,要把所有徐雷都排查一遍,实在太劳师动众。
为了缩小范围,林森交叉查询了徐雷和另外三个人的初中、高中、大学信息、工作培训信息,以及家庭成员,结果却是0人。
这起案情实在太过复杂,徐雷与他们三人的交集决不会是简单的亲缘或同学关系那么简单,他们相识的场合有可能在会所、景点等公共场所,甚至可能是徐雷看中了他们三个的官职和地位所以主动接触他们,如此一来,通过私人信息来锁定徐雷几乎不可能。
“从这个角度入手,太难查了。”林森向后仰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再想想办法。”
胡天打了个响指:“要不然这样——我找个机会把老爷子约出来,大家找个路边摊,灌他二三十瓶啤酒,把他灌晕了再问。听说迷幻剂这东西也挺好使的,往酒里兑点!”
邱健清冷静地看了他一眼:“胡天,你订一张去北京的机票。”
胡天萌萌的问:“为什么,出差吗?”
“我要把你退回公安大学。”
林森笑了一会儿,从电脑前站起来,拿过第十四封信仔细读了两遍。
“举报徐雷……举报……或许我们可以从这个角度思考:杨克和高登身为刑警队的正队长和副队长,苏铎作为刑警队的资深法医,他们在公安系统都非常有威望。你想想,这样三个人要处理一名罪犯,或者说怀疑有人犯罪,为什么不直接动用公安力量进行侦查呢?甚至于到了今天,苏铎也只敢把这件事直接汇报给局长,他在怕什么?所以我想这个徐雷肯定有着非常强的力量。”
“这个思路很好。”邱健清在他的位子上坐下,噼里啪啦敲打起键盘,试着查询政府雇员名单和本地纳税大户、律师、金融家的名单,结果里面倒真有一个徐雷!这人今年98岁,在床上躺了六年多了,是个植物人。邱建清有些失望:“这个角度也不行。”
“谁说力量就一定是权力和地位?”林森握了握拳,“英国16世纪著名的哲学家培根说过:知识就是力量。”
邱健清又看了一眼胡天:“给他也订一张机票。”
林森走了过来,越过邱健清的肩膀,将手放在键盘上敲了几下:“筛选一下这里面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很好,剩下十三个,这里面嗯……你们看这个徐雷。”
林森用鼠标圈起其中一个徐雷的学历信息。
“这位徐雷大学毕业后离开了中国,在美国进修,曾以省高考理科第二名的成绩拿到了国内顶尖院校的录取通知书,后来又拿着全额奖学金前往美国攻读硕士,所以有机会接触过类似的邪教,我们可以先查一查这个人。”
“那咱们兵分两路——郑东你跟着我再查一查刘建宏的消息。胡天你跟着林森,你们两个务必找到徐雷。”
但是公安系统中有关徐雷的线索终止于他出国前,他回国之后没有找工作、没有办理社保医保银行卡、没有用身份证实名认证过任何社交媒体,这个人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样。
胡天愣愣地拿着手机:“这算什么事儿,人呢?”
这是什么时代?这是信息的时代!一个人要在这个时代存活下去,怎么可能没有社交媒体?没有银行卡?没有社保?莫非这个小子也和杨克一样,正在哪个犄角旮旯儿流浪呢?
胡天认真地想了想:“林哥,我们是不是在调查什么丐帮组织?”
林森:“你身上有钱吗?”
胡天掏出自己的钱包:“啊?你要多少?”
“给自己订一张回公安大学的机票吧。”
徐雷户籍信息上登记的居住地是本市下属一个县城。
这个县城的名字来自于陶渊明的桃花源记,叫做桃源县,而徐雷出生的村子又叫做桃源村。这个村子早先是做重金属冶炼的,后来本地矿产被开发殆尽,环境也污染的差不多了,人口便纷纷迁移出去,使得本地非常贫困。
下了高速开进村里,都没有连成一百米的平整的水泥地面,路边尽是低低矮矮的平房。
林森和胡天按门牌号找到了徐雷落户的地址,发现了一间非常破旧的民宅,院墙不过是几根竹枝,上面蒙着已经开始风化的化肥袋子,用铁丝拴住的门板看起来就弱不禁风,踢一脚就能够打开,实在不像一个社会精英高材生的家。
胡天还想试着敲门,但一碰门板差点儿把院墙都推翻了,于是他尴尬地收回手,扯着脖子喊:“你好,家里有人吗?”
过了一会儿,就见晕暗的房间里走出了一个年纪很大的女人。女人乍见两个陌生人来了自己家,脸上异常警惕:“你们找谁?”
“你好,我们是徐雷的……”林森眼睛转了转,“小学同学。”
女人显得莫名其妙:“徐雷?谁呀?”
嗯?林森心里愣了一下,脸上却不动声色:“徐雷以前和我一起在二小读书,后来他去美国留学了。我听说他回来了,特地来看看。”
“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打了个哈欠,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忽然恍然大悟似的哦了一声:“徐雷啊,那你们找错地方了。”
听见女人话里有门儿,林森打蛇随棍上:“是吗?那您知道他现在在哪吗?”
“我怎么知道呀,虽然他户口落在我家,但我和他就是远房亲戚而已,这孩子从初中开始就在外地读书了,我根本就没有见过他。”
“这可怎么办?”林森拍了拍额头,“其实是这样的。我们小学班主任今年过九——不对七十大寿,我们想把所有的同学召集在一起,给老师过个生日。您看你有办法联系到徐雷吗?”
“没办法呀,都几十年没见面了。”
“唉真是遗憾,当年上学的时候,班主任最喜欢徐雷了。要不这样,您跟我聊一聊徐雷吧,等老师问我他近况的时候,我也有的说。”
这位中年妇女在家里呆着也没什么意思,如今有人主动找上门来陪她聊天,女人倒是蛮高兴的。
“我也不知道多少,这孩子,哎,这孩子……”
从女人的口中,林森渐渐梳理出了徐雷的生活脉络。
徐雷出生于知识分子家庭。父母都曾在本地的金属冶炼厂工作,母亲是一名主任,父亲是一名工程师,和谐幸福的家庭环境培育出了他极高的智商,没有上学之前他就被本地电视台挖掘,成了一名小主持人,活成了邻居嘴里别人家的孩子。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他将和万千家庭的孩子一样,正常考上初中高中,然后上一个不错的大学,在父母的帮助下建立起一个完整的家庭,平静又幸福的度过自己的一生。
然而这一切都在初一那年戛然而止。
那一年,他父亲主持的项目出了重大失误,造成了14死20伤的重大事故,他父亲锒铛入狱被判无期,母亲为救父亲四处奔波,竟然也遭遇意外。就这样,年幼的徐雷流落到了亲属之间,在众亲属的推诿之下,他的户口迁移到了他远房的姑姑——也就是眼前的中年妇女名下。
凭借着家中剩余的一点钱,徐雷坎坎坷坷读完了初中,然后因为中考成绩非常优异被本地实验中学录取,实验中学承诺资助他整个高中的学费和生活费。徐雷也不负期望拔高了学校的升学率和名校录取率,成功考取了顶尖大学。
“其实这些事都是我听别人说的。这孩子上了初中以后,就再也没有和我们这些亲属联系过,也难怪,大家谁都帮不上他。不信你看看我家这样子,能给他什么呢?”
“谢谢,真是世事无常啊,谁能想到毕业以后他遇到这么多事呢。”林森跟着叹了一口气。
两个人演完戏离开,胡天开始给徐雷的大学打电话,并通过这个渠道联系了徐雷在国外的老板,两厢都表示了对徐雷学术能力的肯定,却统统不知道他近期的情况。
胡天急得直挠头:“怎么办林哥?丢人了啊!人呢!”
徐雷反常的踪迹反而让林森生起了信心,这个人的嫌疑越来越大了。
“没有别的办法,把他家属户籍都调出来,咱们一个一个问。
幸亏徐雷的亲属都在本地,两人硬着头皮从七舅姥爷问到三姨太太,最终在徐雷小叔家里得到了线索。
“这孩子上了初中后特别沉默寡言,我偶尔接他来家里吃饭他都害羞,也就这孩子脑子好,要不然这个性格怎么在社会里混啊,但不联系我们就不联系吧,他过得好就行。”说到这里,徐雷的叔叔拍了下大腿,“可这孩子怎么就想不开呢!”
林森追问:“他怎么想不开了?”
“两年前吧,算一算就是雷雷刚从国外回来不久,我送儿子去补习班的时候看到雷雷了。可是让我怎么说他?这孩子居然穿得跟和尚——不对——也不是道士——反正就那个大黑长袍!洋教的衣服!他穿着那东西在我儿子补习班旁边租了个小屋,专门给人家讲神神鬼鬼的东西。我跟他打招呼,他还不理我呢!”
胡天和林森对视一眼,心想有门儿!
“你能告诉我那个地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