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健清的目光并没有过多的在地洞上进行停留,他环顾了四周,最终把目光落在了角落里的木质楼梯上。这家伙对两人一抬手:“拿手电了吗?”
林森防患于未然,之前在穿戴护具的时候,就问看护现场的警员要了一只笔形手电,这会儿还真的派上了用场。邱健清接过林森递来的手电,又转手交给了胡天:“便宜你小子了!你就不用下去了!上楼上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
胡天生怕邱健清再反悔,当即扭亮了手电:“好的,好的!我也怕之前的那帮小子,活儿干的不仔细,漏下什么蛛丝马迹。队长,你们就放心的下地窖吧,上面的,都交给我了。”
说着话,这家伙大踏步,腾腾几步冲上了楼梯,扬起了一片灰尘。
剩下的两人也不再理会这个蠢货,邱健清打头阵,一猫腰钻进了地洞之中,林森也紧随其后,低头猫腰,进入了地窖之中。
虽然两人都带着防护服,绝大部分的皮肤,都没有暴露在外面。可是进入地窖之后,还是能明显的感觉出一个突然起来的黏密感。
林森明白,这是人体油脂挥发之后,在密闭空间内无法散播,而导致的,在地窖的四壁和天花板上,都有人眼可见的米黄色油脂的痕迹。
“我说那帮法医废了两天的劲儿,都没能把尸体分离开来,下面的情况居然这么惨,这压得都跟千层肉饼一样!”
林森见过各种各样形态的尸体,之前又对下面的情况,有着一定的心里准备,可他还是被邱健清“千层肉饼”的比喻,给搞的猝不及防,一阵作呕。
邱健清的这个比喻虽然核心,但是比胡天“巨型”琥珀的说法,还要准确的多。
这些尸体堆叠在一起,尸体和尸体之见,充斥着白褐色的尸蜡,再配合上地上厚厚一层的尸体渗出液,确实像涂抹了厚厚一层番茄酱的意大利千层饼。林森觉得,听了这个比喻之后,自己以后再也不会吃这种意大利美食了。
六具尸体,在尸蜡和渗出液的粘合下,和整个地窖已经融为一体,最上面的尸体,因为死亡时间较近,正处于巨人观的状态,给法医们的分离工作,带来了不小的困难。法医们施加的外力稍微大一些,这具呈现巨人观状态的尸体,很有可能就会爆裂开来。
邱健清对着林森一伸手:“手电!”
林森再怎么防患于未然,他也毕竟不是卖手电的:“哪儿还有手电了,不是让胡天拿走了嘛!”
邱健清撇撇嘴,只能借着架灯的灯光,近距离的观察这些挤压的好像沙丁鱼罐头一般的尸体。
“从腐烂情况上,我是分析不出这些死者的死亡时间。但是从死者的着装上,可以看出这些被害人经冬历夏,时间跨度很长。”
林森点点头,迎合了邱健清的说法。从死者的着装来看,最下层的尸体穿着长袖,被摞砌在中间的尸体,穿着短袖,而最新的这具呈现巨人观状态的尸体,又是穿着长袖。仅从衣着上看,就可以判断出,几位死者的死亡时间,跨度很大。
“确实能看出来,死者的指甲有脱落现象,但是否是慢性中毒的钙化现象,我也不懂。这个问题,还是留给徐姐他们去操心吧。地上的油脂这么厚,死者近期抛尸的时候,一定避免不了留下脚印,让痕检小组的人上上心,给我找出几个有效的静态脚印。”
“那咱们现在呢?咱们从哪儿开始查起?”
林森知道邱健清的性格,有了案子,这家伙绝对按捺不住,不可能就这么干等着化验和痕检结果,邱健清肯定要做些什么。
“先从这栋小木楼开始查起吧,查一查小木楼的所有人。凶手为什么要寻找这样的地方,进行抛尸。等法医们把这些尸体都弄出去了,再想办法确定这些被害人的社会身份。先出去吧,咱们就这么看,也看不出一个结果来。”
邱健清示意林森,可以出去了,林森非但没有往后退,反倒还往前凑了凑,低头查看了一下最上方那具尸体的指甲:“钙化现象确实挺严重,徐姐的判断还很靠谱。如果找不到明显外商的话,这位被害人,可能真的是死于慢性中毒。不过死亡时间超过半个月,死者的内脏都腐烂溶化了,恐怕不那么好鉴定毒物残留。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这是徐姐他们要去考虑的问题。咱们需要考虑的,是这些死者都是谁。一会儿让老郑查一查本市的人口失踪报案。”
林森心里知道,让老郑去查人口失踪报案,基本也查不出个什么结果来。这些被害人的死亡时间跨度这么大,在这个时间段内,全市及周边地区的走失人口报案数量,绝对不在少数。如果一个一个的摸查,需要耗费太多太多的警力了。邱健清让老郑去干这个,其实也就是保留一个最后选项,在其他的思路都走不通的情况下,才会选择这个出力也不见得有成效的笨办法。
邱健清虽然是在刑侦口干了半辈子的老刑警了,但是眼前这副惨象,还是激起了他的反感,在邱健清的反复催促下,林森只好跟着他的脚步,爬出了地窖。
“胡天,胡天!”
邱健清在大厅里喊了好几声,才听到楼上有人答应了一声,随即,一个身影一步三绊地从楼梯上奔了下来。
“队长,你们在下边都忙完了?我这边也基本完事儿了,咱们出去吧?”
胡天对着一副笑脸,作势就要往外走,看他这架势,一秒钟都不想再呆下去了。
“上边有什么发现没有?”
邱健清一把拽住了胡天,问道。
“哪有什么发现呀!上面的地板上,有一层浮灰,浮灰上一个脚印都没有,显然很久没有来过人了。这说明上面确实没有什么侦查的价值。嘿嘿,队长,你们下边是什么情况?”
邱健清一耸肩膀,故意逗胡天:“下面是什么情况,你小子下去看看,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胡天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这家伙连连摆手:“队长,咱们可别闹呀!我又不是法医专业的,看也看不明白。咱们还是别耽误人家法医干活了,现场看完了,就赶紧出去吧。”
邱健清本来也就是逗一逗胡天,本来也不指望这货能在现场勘察中,有什么发现,再加上胡天搬出了“别耽误法医工作”的说法,邱健清也只好作罢,领着两人走出了小木楼:“徐姐,我们都看完了,辛苦你们了。”
徐姐点点头,对身旁的几位法医助手吩咐道:“人家邱队长都看完了,咱们也别愣着了,全都忙活起来吧。这两天的任务挺重的,再不赶快把尸体分离运回局里,就要耽误邱队长他们办案了。”
隔着厚厚的活性炭面具,都能感觉到这帮法医的不乐意情绪。可是主任法医师徐姐发了话,大家虽然有抵触情绪,但是却不敢说什么,只能一个个的拍拍屁股站起身,重新返回了小木楼。
邱健清跟徐姐打了个招呼,把身上的防护服脱下来,请徐姐代为处理。
几人从警戒线走出来,早就在一旁等待的郑东赶紧围了上来:“怎么样队长,有什么思路没有?”
邱健清噗嗤一乐:“你当我是神仙呀,看一眼现场,就有思路了。咱们先按常规的来吧,你去查一查本市及周边地区失踪人口的报警记录,重点查最近一个月的。然后再给我查一查,这栋小木楼的拥有着。我们几个去走访一下报警人。就先这样吧!”
邱健清三两句话就吩咐完了任务,郑东虽然也是队长,但是这会儿只有点头应付的份儿。
“老郑,警车借我们用,一会儿你蹭车回局里吧。”
邱健清不仅给郑东安排了一堆任务,更老实不客气的征用了警车。郑东虽然不乐意,可还是苦着脸,把车钥匙递了过去。
邱健清从现场警员处拿到了报警人的联系方式和家庭住址,在打电话确认之后,将车钥匙甩给了胡天,让他开车。
一般情况下,刑侦队的专职司机,一直都由副队长担任,郑东哪点都好,就是爱车如命,别人动一下方向盘,就好像是动了他的命根子,那是绝对不可以的。这一次,郑东不在,胡天总算是可以过一把瘾,这货毫无素质的在大马路上急起急停,不断测试着警车的各项性能。如果不是邱健清一个劲儿的在副驾驶座位上呵斥,这货还不知道能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胡天车开的是挺快,可惜这家伙就是典型的路痴,两位报警人住在市内的一处新建小区,在汽车导航的帮助下,胡天废死个驴劲儿,才终于找到了这处新建小区。
“现在的这些破导航,一个比一个差劲儿,要不是我留神路边的指示牌,差点儿就找错了!虽然走了点儿冤枉路,但结果还是好的。”
胡天大言不惭的为自己的失误找借口。邱健清和林森都知道这家伙是个什么货色,干脆都扭过了脸去,拒绝和这个蠢货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