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之上灯火通明,一女子亭亭玉立身姿绰绰,箫声冲天而起又婉转直下,箫声渐隐琴声又起,女子轻启红唇开口唱道:“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暗暗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栏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
随着歌声女子翩翩起舞,舞转红袖回,飘忽若神,罗袜生尘,华容婀娜轻舞飞扬,头上的金步摇随着舞姿映着湖光闪落点点余晖。
便是刘萱也一时瞧着入了神,一曲终歌声了舞步止,而众人却久久不能回神。
画舫此时也荡到水榭旁,曹莹缓缓走上水榭身姿款款风情绰绰,她在众人惊艳目光之中朝上座盈盈拜下:“莹以一舞愿圣上安康,愿国运恒昌。”
众人回神看着曹莹的目光便多了继续赞叹,皇帝也露出了一丝罕见的笑容:“此舞甚佳,你有心了,平身赐座。”
曹莹拜谢,在嫔妃一侧缓缓坐下。
恭王笑着朝她道:“你这一曲堪比瑶池仙舞另本王都大开眼界。”
曹莹笑着连道恭王谬赞,眼神却飘向了李澈,其中之意连宫女太监都看的出来。
刘萱闷不吭声低头用菜,她的肚子饿了。
恭王瞧着曹莹的模样,笑了笑便不再开腔,曹莹却盈盈起身朝李澈举杯:“太子监国为国事操劳,莹儿深感敬佩,在此敬太子殿下一杯薄酒,聊表敬佩之意。”
她端着酒杯却不饮,显然是在等李澈的回答,李澈看了她一眼,而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至始至终并未说上半句。
曹莹却是不以为意,见他饮下面上笑容更盛,当下缓缓饮了杯中之酒,这才落了座。
刘萱察觉到众人向她投来的目光,她用丝帕擦了擦嘴。微有些羞敛的抬头朝众人笑了笑:“一早便进了宫,此刻有些饿了。”
她这话一出顿时引来一片笑声,便是皇帝也不禁露了笑容:“萱丫头多吃些,莫让柳太傅以为朕亏待了他的义女。”
话中的亲近之意众人听的明白。曹皇后眼神变了又变而后笑着道:“好了好了,天寒地冻若不快些用只怕这饭菜皆要凉了。”众人点头称是,曹皇后拍了拍手,顿时有歌姬舞姬乐姬走了进来,这水榭之中顿时一片歌舞升平。
刘萱正欲继续用饭。却感觉到曹莹向她投来的目光,刘萱迎眸望去,只见她朝自己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来,这笑容有些真挚,刘萱微微眨了眨眼,而后也冲她微微一笑,这才又重新低头用饭。
这一顿饭一直吃到戌时末才散,晚宴之时冬梅并没有随身伺候,散宴刘萱出了水榭这才迎了上来。
刘萱是跟在宁王身后出来的,李澈路过她时曾看了她一眼。但她刻意忽略了,只跟着宁王退出了水榭,冬梅迎上来向宁王行了一礼,而后便来到刘萱耳边道:“殿下有吩咐,让小姐随他一同回去。”
刘萱还没来及有所回应,便见前面走着的宁王突然停了下来,宁王回身看着冬梅道:“本王送萱丫头回去,告诉那混小子,让他自己一个人回去!”
冬梅闻言有些为难的看着刘萱,刘萱朝她点点头:“告知殿下。宁王亲送我回去,让他放心便是。”
冬梅听闻她的话这才回身去禀告李澈了。
宁王看着冬梅离去的方向冷哼了一声,而后便大步朝前走去,刘萱急忙上前两步紧紧跟上。一路之上宁王一言不,刘萱也只低着头赶路,宁王的步伐对她来说有些快了,她必须时不时小跑两步才勉强不落下。
越是朝外走越是安静,刘萱跟着宁王行走了许久,终于眼看着快要到了宫门。此时四周已是寂静一片,除了她与宁王一行再无旁人。
宁王突然停了脚步回身皱眉看她:“那日曹鸿那厮可对你……”
他说了一半却又说不下去了,刘萱明白他的意思急忙摇头:“未曾,只不过被啃了几口。”
宁王听着她的话顿时扯了嘴角就笑了,只不过他这笑显然有些压抑,面容显得有些不太自然,片刻之后他收了笑咬牙切齿道:“你倒是只被猪啃了几口,却平白无故让那混小子捡了便宜。”
他说完又盯着刘萱瞧着,他似想同刘萱说些什么,最终却只化为了一声叹息,转身又朝外走去。
刘萱跟着宁王出了宫门,一出宫门便瞧见冬梅站在马车旁拿着披风候着她了,见到刘萱出来,冬梅立刻上前为她披上披风,随着她一同走向马车。
宁王翻身上马,刘萱也与冬梅上了马车,马车缓缓驶动朝宫外走去。
出宫门不像来时那般需要层层过侍卫检查,宁王与刘萱一行一路畅通无阻,然而才走过第二道宫门马车却又停了下来,刘萱正在疑惑便听得马车外宁王怒骂之声:“混小子!你担心老子把这丫头伤了不成?!”
混小子三字一出,刘萱便知晓是李澈来了,除了邓玉之外能让宁王称呼为混小子的也只有李澈一人,她微微皱眉,其实她此刻一点也不想见他。
马车外又传来李澈清冽的声音:“夜深露重,宁王有宿疾还是早些回王府,送萱儿回府一事交予本宫便成。”
宁王又是一声冷哼:“老子身子骨结实的很,再活个几十年不成问题,老子随着皇上打江山的时候,你小子还在吃奶!”
刘萱在马车内听闻宁王这话忍不住便笑了,她抬眼看去见冬梅也是捂嘴偷笑模样,恰好此事冬梅也朝她看来,两人顿时在车内笑成一团。
李澈站在马车旁身着貂裘,俊脸在灯火的照耀之下更显几分俊逸,听闻宁王那话轻咳一声:“宁王自然身子骨硬朗,只是萱儿虽未过门,但却是父皇亲自下旨指给本宫的太子妃,这护送一事还是由本宫来做便好。”
宁王听闻丝毫不让:“圣上能下旨自然也能收回旨意,更何况婚期未定一切皆有变数,你这混小子未免太过自负!”
“本宫不是自负。”李澈淡淡道:“本宫是势在必得。”
他虽是语声淡淡,但其中坚定之意人人皆明,宁王瞧着他站在马车外丰神俊朗迎风独立模样。忍不住微微皱眉,他静默片刻忽然开口道:“既然如此,不妨问问萱丫头的意思,若她愿意让你相送。本王自然不会自讨没趣。”
刘萱在马车之中听得宁王之言,顿时垂了眸子沉默下来,李澈在二道宫门之前特意等候,而且如此势在必得模样,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随他。
李澈闻言眸中之色却是暗了下来。沉默片刻之后轻轻叹息一声:“罢了,有劳邓叔送萱儿回府,本宫先行一步。”
他说完便上了马车,听着那马车驶动渐行渐远的声音,刘萱五味陈杂。
宁王瞧着他竟然就这般走了,一时也是无言,微微愣了一愣才吩咐继续前行。
宁王一路将刘萱送至柳府,柳府之外柳枝青已经候着了,见是宁王送刘萱回来微有些诧异,他向宁王道了谢。宁王却只是点了点头便调转马头离去了。
刘萱下了马车,柳枝青急忙问道:“听闻你在宫中晕倒可有大碍?”
刘萱笑着摇了摇头,朝着柳枝青眨了眨眼道:“那是我若不晕倒,只怕是真的一直要站到晕倒了。”
柳枝青一听便知晓她的意思,当下笑着道:“机智如你自然不会等到那时,倒是我们多虑了。”
刘萱正与柳枝青往府内走,听闻这话驻足皱眉道:“竟是连义父义母都知晓了么?”
柳枝青脚下不停示意刘萱接着往府内走:“为免母亲担忧尚未有人告知于她,父亲与我还有枝明是知晓的。”
刘萱松了口气:“义母不知便好,若是她知晓定会为我担忧,反而是我的不是了。”
柳枝青看了看她微微一笑:“不管怎样无事便好。父亲与母亲正在院子等你,至于晕倒一事母亲既然不知,便不必告诉她了,也免得她胡乱猜想。”
刘萱点头应下跟着柳枝青一路朝后院走去。柳太傅与柳枝明都在柳母的屋子,刘萱一进主屋柳母便迎了上来,面色微有担忧:“怎样?今日圣上可还对你满意?那曹皇后可曾为难与你?”
刘萱安抚的对着柳母笑了笑并未回答她的话,而是先向柳太傅与柳枝明问好,问安之后这才牵了柳母的手与她一同在一旁坐下,她笑着道:“萱儿也不知圣上对萱儿到底满不满意。只是圣上席间唤萱儿为萱丫头。”
她说这话时带了一丝丝娇羞,柳母一听立刻喜笑颜开,她拍着刘萱的手满目皆是笑意:“好,好,圣上为人冷肃,他能如此唤你定是对你极为满意了。”
刘萱笑了笑不置可否,柳母又问道:“那曹皇后可曾难为与你?他们曹家一心想将曹氏之女许给太子为太子妃,如今你抢了那太子妃的身份,曹皇后对你定是诸多不满,她在宫中横行惯了,你此次进宫定然受她刁难了吧?”
“也谈不上什么刁难。”刘萱安慰柳母道:“只是见皇后娘娘之时等候了一会,然后圣上与太子便到了,曹皇后就算有什么心思也没来得及。”
柳母一听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一旁的柳太傅不动声色的将刘萱打量个遍而后对柳母道:“天色已经不早,萱儿在宫中赴宴想必已经累了,有什么话明日再说也不迟,今儿个早些下去歇着吧。”
柳母笑着点头称是,笑看着刘萱让她早些歇着,刘萱起身与柳太傅柳母告辞,柳枝青却突然道:“我与枝明送送义妹。”
刘萱的屋子就在隔壁不远处,这送自然只是个借口罢了,柳母嗔怪的瞧了柳枝青一眼:“你们兄妹莫要聊了太晚了,萱儿赴宴定是饮了酒的,让她早些休息。”
柳枝青闻言挑了挑眉:“母亲瞧她这模样哪有一丝酒意,便是身上也是半丝酒气也无,她那点酒量太子再清楚不过,如若她今晚真的饮的是酒,只怕此刻是被人给抬回来了。”
刘萱闻言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来,柳太傅与柳母脸上却皆是笑意,柳母笑着道:“太子殿下对萱儿自是体贴入微,她虽未曾饮酒但如今天色已经晚了,你们二人切莫耽误了萱儿歇息。”
柳枝青与柳枝明二人点头称是,便与刘萱一同出了主屋。
冬梅为三人在前面掌灯引路,三人一路皆是无话,直至到了刘萱院中进了一侧书房三人坐下之后,柳枝明才先开口问道:“听闻义妹在乾坤宫前晕倒,义妹可有不适?”
刘萱笑着摇了摇头,便将自己在乾坤宫前久站而后故意晕倒一事说了一遍,而后又说了她晕倒之后,曹皇后等人的反应,她并没有提自己被冬梅真弄晕了一事,只说太医给她诊脉,而后又在乾坤宫偏殿休息。
柳枝明听后轻叹了口气:“圣上后宫并不充盈,那曹皇后在后宫横行惯了,竟然如此明目张胆刁难与你,她是仗着圣上不会因你之事责难与她才如此行事。”
柳枝青也在一旁道:“曹皇后这么些年下来,早已不知道何谓隐忍,行事越大胆无所顾忌,你在乾坤宫前久站晕倒,此事她虽可以推脱成是太监未曾禀报,但明眼人一瞧便是她乃是故意刁难,若你真傻等到她召见,只怕已是晚宴开始之事,晕倒这一招你行的十分巧妙,不但免受寒冻之苦,而且将圣上与殿下引来,圣上虽不会为你责罚与她,但心中多少会偏颇于你。”
刘萱在他们面前也不装傻,当下点头道:“我当时便是如此作想,即便当时未曾惊动圣上,但我在乾坤宫前晕倒一事圣上事后也定然会知。”
柳枝明看着刘萱扬了扬眉:“义妹果然如家兄所言一般聪慧过人,倒是我们多虑了。”
刘萱叹了口气:“我那也是被逼的无法,只能如此,若那曹皇后不是如此鲁莽,若她不是在明面上刁难,而是使些暗损的招,我也只能吃闷亏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