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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理站在我的面前，“哎呀呀，你回来了？”
这个胖子，笑起来之后，眼睛便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没有人能够从他眼睛里读到些什么，也不要试图从他的话中套出什么。
因为，他根本就不值得相信。
人前胆小如鼠的他，在现实世界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经理。可是，从车子的身后慢慢走出来时的第一句话，便让我如堕冰窖。
“摆渡人，准备接你的第一份工作了么？”
我看着经理，近乎呻吟一般绝望的语气，气若游丝，“你到底是谁？”
经理看着像一团烂泥一样躺在地上的我，扶了扶眼镜，“好吧，正式介绍一下。我叫刘修。不要想歪，我可不是古时候的皇帝，没那么好的命。修是修养的修，所以我一般脾气都很好。”
经理笑了，“心宽体胖嘛。你看我身材就知道我心很宽的。上次你那么对我，我也没对你怎么样是不是，还给你送了一单生意。不错吧。”
刘修，他的身份是什么？
我没有问，因为我知道他不会说。
刘修和少年一样，仿佛都拥有看透人心的能力。
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你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并且以此推测，这个世界也有特定的职业，为世界打工。你肯定想知道我到底是做什么的。”
刘修叹了口气，“我是很想告诉你的。不过你这个人脾气这么差，还特别欺软怕硬。我要是告诉了你，以后你肯定要找我麻烦。”
我惨笑着，我并不算惨。从来都是孑然一人，再惨也不过睡在了大街上，成了一个人人可怜同情摇头的乞丐而已。
只是，一想到我这样的结局依然是婷婷和小护士牺牲了自我而换来的。我就觉得有些不甘心……
我从没有为她们做什么，而她们偏偏为我做了足够多。多到，现在已经没有办法还。
才认识不到一个月，就付出这么多。还是一个很有可能得不到回报的付出，她们为什么做这样的选择？
我不明白，更不理解。
刘修看出了我的矛盾痛苦，还有悔恨。
他叹了口气说道，“现实世界存在许许多多的灰色事情。在充满人情味的现实里，因为有了人情的比较，你便会觉得那些人自私自利，有时候让人恶心得想吐。”
“就好像，你的母亲，总在你耳边抱怨你父亲这边的兄弟不好。总想着占你家的便宜。而你父亲从不辩解什么，就好像一切都是如此一样。”
“你母亲是下嫁，她那里的亲眷自然生活滋润，性子自然也就和善。总能投桃报李。可你父亲三代务农，到了他的头上得了国家粮票，那些兄弟姐妹自然需要他帮衬。”
“这一帮衬，你给了桃子，人家还要李西瓜，甚至还要大米和面粉。吃相的确难看，可是……不拿的话，他们的日子就难过。”
“这样一想，到底是帮还是不帮？”
“你母亲帮了几年，便腻了。因为无论怎么帮，去他们家里始终喝不到好茶，吃不上好饭。父母都是把好的留给自己孩子的。被你母亲发现了自然也就有了怨气。”
“明明可以大方一点。我帮了你这么多，为什么连个水果都不给好点的吃？一来二去，便拉着你说了许多不是。”
“你听得多了，和亲戚们便疏离了。是也不是？”
我听着刘修说的这些家常，那的的确确是我的家事。从我十岁开始，我母亲每个月都会因为伯父那群亲戚和父亲闹，我有几年家里日子过得苦，差点离婚。
第一次的我，才不过十岁。
看着家里被摔烂的碗具，连哭也不敢哭。母亲早已经抱着衣服回了娘家，走的时候，连看也没看我一眼。
那以后，见得多了，开始麻木。有时候甚至希望，赶紧离婚吧，赶紧离婚吧。这么辛苦，为什么还要在一起？因为我么？我可以自己出去挣钱，我可以养活我自己的。
柴米油盐的日子，我不知道也多么辛苦。所以，我不能理解，明明不爱了，为什么还要在一起。
现在，我还是不明白。
我甚至都不明白，刘修为什么会和我聊这些。
刘修蹲了下来，“人生，就像一场远行。你二十岁之前走过的山，趟过的河，只让你觉得辛苦，只让你感到委屈。现在，你二十出头了，你发现以前爬得山趟得河真的好低好浅。”
“你长大了。同时，你面对的，是更高的山，是更宽的河。”
刘修突然笑了，他本来就很喜欢笑。只是，之前的笑充满了算计和阴险，而这一次的，却让人感到一丝人情和温暖。
“你想回去救那两个女娃娃，那就像个男人一样站起来啊。连女人都保护不了，还当什么男人。”
“喜欢人家就直说啊。你看许仙连白娘子都敢抱回家，她再厉害能比白娘子厉害？许仙都敢和蛇结婚，人家好歹是人。”
我被拉了起来，“你看，车已经发动了。你要是嫌弃他太造型太难看，一点都不拉风，我就给你换换。”
刘修按了按手中的车钥匙，那两漆黑铁皮的公交车一阵变形之后迅速成了一辆拉风的跑车。当然，如果车的前面能有车标就更完美了。
刘修拍了拍我身上的泥土，“人靠衣装。英雄救美结果不一定要帅，但出场必须震撼人心。”
下一刻，我许久未换的脏t恤变成了当季最流行的新品，就连头发也抹上了摩丝。
做完这一切的刘修，吹了吹口哨，潇洒地离开。如果不是体型的原因，这一刻的刘修无疑是帅气的，然而那胖如一头白猪的模样，甩出了飞吻，就是苍蝇也不愿接近。八壹中文網
而我，莫名其妙坐上了车。
我的心情慢慢稳定，刘修说的那些，是想告诉我。背后的碎碎念，每个人都存在着。生活不易，每个人都负重前行着。无论是现实还是这里。
不堪重负是每个人的感受。所有人都想过放弃。
放弃了眼下的，还会有新的背负压在肩膀上，生活从不仁慈，世界从不手软。你不会有片刻的轻松。
我的母亲，曾经想抛弃一切，从头来过，在离开的时候甚至不愿多看我一眼。可之后三天，一个人走了回来的她，兜里还带了一张存折。
翻开相册，当初她的青葱岁月。父亲风华正茂，眼中意气风发是年少轻狂。他看向母亲的眼里充满了疼爱，而母亲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崇拜。
坠入爱河……
我将手放在方向盘上，发动机的声音轰鸣着，仿佛在回应着我的心情。
人生是一趟永不回头的列车，驶过的风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消失。可是，我可以选择在哪里停靠，可以选择和谁一起看风景。
就像我父亲选择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