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哥。”骆长亭偏过头,脸上装出的忧愁散去,露出了一抹不符合钟之戚性格的邪笑,“准确来说,是你哥的另一人格——自杀后产生的新人格,你或许可以叫我……骆长亭。”
钟之思依着骆长亭的目光看去,是她哥画的两幅并列在一起的油画。一副是金色耀眼的沙漠,骆驼迎着夕阳前行;另一副是山水翠竹间长亭衔接,故人挥毫泼墨相送。
钟之戚在油画上有很高的天赋和灵气,尤其是这两幅画中动植物栩栩如生,似有一股生命的味道缓缓淌出,其画意境干净。只是因为作画者见识狭隘,所以画作意境并不深刻,只有虚浮无重的情感宣泄。
“现场起的名字也好过绞尽脑汁翻字典查来的名字好听。”钟之思弯了弯嘴角,她直起身子远离床上的人走到门口,“终天之戚与终天之思是同义词,也是我们名字的由来。这两个词的寓意都很不好,但是老一辈的人总是迷信。”话落,人走。
钟之戚与钟之思还未出生时钟家老爷子就请人来为这俩孩子算命——钟家自古以来就有请先生为后辈子孙算命取名的习俗,虽然现在算命被新一辈认为是封建迷信。除了老人很少人会信,但也没必要违背老人的意愿以及习俗,求个喜兆头也是好。
但是谁知道钟老爷子请来的那算命老先生是真的有些本事,不但在当年算出钟家未来的兴起靠的是钟老爷子的二儿子也就是现钟家掌权人钟盛世,得了钟老爷子的信任。还算出还未出世的钟之戚不但三缺五弊里缺命有残,还是死于‘情深不寿’的命,他断言钟之戚若不能撑过‘情劫’便活不过二十五。
而钟之戚上辈子确实与这位算命老先生的断言的分毫不差,他命里有缺,一出生便患了自闭症。他缺命死于‘情深’,二十五岁之前。
而钟之思,也是被断言早夭的命。
比较信这些的钟老爷子就比较不太喜欢钟之戚和钟之思,就给他们取了释义都不太好且近义的名字。
骆长亭‘啪嗒’一声捂脸,他问系统a:“a啊,为什么这些算命的算的都这么准?”因为系统a的纵容,骆长亭已经得寸进尺的只喊他的字母了。
“这个世界的主角资料需要我发给你……嗯?世界里有能窥探人物的命运线的人是很正常的。未知的存在有很多,你不要因为我们的存在被局限了视野。”系统a的声线轻柔,就像是羽毛划过手背时带起的一种难以言喻的痒意。他平时很少疑惑,所以那个带有疑惑的一声‘嗯’像是勾子勾了一下骆长亭的耳膜。
骆长亭‘啪’的一声捂住了耳朵,他有点绝望,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一下子感觉身边美人环绕,上个世界就没有这种感觉的。
“aaa!”
“嗯?”
“没事,就是像叫叫你。”声控骆长亭扬起大大的笑容,“世界主角的资料,我除了第一个世界r老师给我看过一小部分,接下来的世界都没见过也不需要。a啊,世界人物的人生并不是非要围着所谓的‘主角’打转的。”我们完全可以靠自己走出一条未知路的。
“你怪怪的。”系统a轻柔的嗓音缓缓淌过耳边,可能是前一段时间超高压的事物导致的疲累,他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慵懒的华丽,与平时很不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骆长亭最后还是选择了坦白,他道,“感觉你们很美,声音也很好听,明明之前就没有这种感觉的。”
“大约因为借主是艺术家吧。”系统a漫不经心的回答骆长亭,他正在调控和匹配程未逢与下一个世界借主的数据。他本来就是程未逢的系统,尽管与系统r联机,却也只能远程帮忙操控系统安排的新世界——系统们只能在同一个世界内合并系统空间,并与对方的任务者会面。
艺术家总是敏感的,他们的世界也是瑰丽绚烂又极富色彩的。色彩赋予艺术家世界,艺术家也将颜色满布世界——无需规则与约束,色彩与情感相通,玫瑰不一定是一种颜色,就像肉眼不见光是彩色的——画布上的玫瑰也可以是彩色,就像渲染玫瑰时的情感。
感觉有点像顾终年的那个麻烦的一夜情对象slave,敏感脆弱且深情,就是太倒霉了。
slave也是油画家,他的毕生缪斯原本应该是油画中他臆想画出的太阳神阿波罗,结果却在卡顿之时去酒吧寻找灵感放松给顾终年弄上床了==才导致了那么多事的发生。
slave的确是钟情妄想症患者,不过也确实是很难缠,骆长亭现在都忘不了这个美籍华裔的混血儿年轻画家上一秒还梨花带雨下一秒就歇斯底里的哭着让贺饮清不要勾引顾终年,哪怕他们解释了无数次他们是正当的情侣关系他们是炮友关系,但slave就是不听,特别坚持==
最后还是靠系统a先生化身雁十三,帮助slave完成了他最初的信仰——太阳神阿波罗神像画。这才让slave醒悟,放弃了顾终年这等凡夫俗子,继续回他的画室与他的信仰之神阿波罗神交了==
似乎slave还影响到了系统a先生,虽然早听系统a提过他对阿波罗的喜爱,但最近好像是一发不可收拾了。连r老师的系统空间都贴满了太阳神阿波罗的金色画像(系统a自画)与无数的赞美之词。
骆长亭看着坐在沙发里神色忧郁好像下一秒就能落泪的钟之戚,就感觉好像是看到了一个钟妹妹==
“你,你能别做出这幅样子吗?”骆长亭有点受不住美人梨花带雨看着自己,他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无奈扶额,“我们打个商量,身体康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和你的男朋友乔半阳分手,ok?”
钟之戚点点头,眼眶里的泪水要掉不掉的。也不知道他是难过要分手还是难过自己识人不清,但他这幅样子,说句不好听的,忒烦,忒让人想……想打他。
懒懒散散的在床上躺了一周,跟钟之思勉强混熟之后,骆长亭才半死不活的从淡蓝色的大床上爬起来。
钟家家里有钱,有自己的私人医生,所以钟之戚为乔半阳吞服安眠药自杀在医院救回来之后就带回家里好好养着了。毕竟钟家三少为了一个男人自杀这事的确是说出去丢脸,就连是对待钟之戚较为宽松的钟家夫妻,在得到消息之后也专门放下工作跑到钟之戚面前勒令他与乔半阳分了。
他们说“跟一个男人在一起像什么话,丢脸就算了,你还要死要活,就为了你们之间所谓的爱情?”“就算你们在一起又能在一起多久,你们连婚都结不了,连个孩子都不能有!没有这些东西,你们的感情又能坚持多久?”“这个圈子里没几个人能走一辈子的,都只是玩玩,就你傻当真,我看你是画画画傻了……”
世界对待同性恋从来就不是宽容的,哪怕同性恋只是站在那里并没有迫害他们的利益,却还是会被无缘无故的指责贬低侮辱。
“我也觉得你是画画画傻了。”骆长亭如实道,“好在乔半阳还没来得及对你做点什么就移情别恋了,不然赔了钱赔了身又赔了心你可就太亏了。”
钟家的别墅非常大,足足五层楼高,装修偏后现代,追求极简风格。以至于整栋别墅看起来冷清清的。
“呀,你终于愿意从床上起来了。”红白色飘带嘻哈男装配着黑色七分短裤,打扮的非常帅气的钟之思双肘搭在镂花栏杆上,由上至下的俯视着她的这位‘新三哥’。
骆长亭却很眼尖的看到了钟之思脸上的一道划痕,他问她:“你右脸上的划痕是怎么回事?”那划痕自眼角绕着腮帮至鼻,已经结痂了,看着有点吓人。
钟之思一脸莫名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划痕?”摸了半天才在自己的脸上摸到一道疤,对此无所谓的一耸肩,道,“哦,不就是一道疤嘛,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骆长亭皱眉,他问:“你就这么不爱惜自己吗?”脸上有道疤,不管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都会在意吧,钟之思今年才十三岁,正是爱美的年纪,为什么发现不了脸上的伤口,她感受不到疼吗?
钟之思轻笑一声,她看着自己这位娇气的‘三哥’,道:“什么鬼啊,我这么大个人一天到晚到处跑哪能不磕着碰着,这么点事不值得操心。对了,你想出去看看吗?”
骆长亭思索一会儿,点头道:“去,你等我换身合适的衣服。”他到现在都穿着一身睡衣没有换。
“去吧。换身好看的。”钟之思的语气活像保养了小明星的金主,轻佻似情人调情又高高在上。表情也很像,高昂着下巴睥睨着骆长亭。
骆长亭嘴角抽搐,他实在想不到这位沉默寡言的祖宗放飞起来如此的……欠打。
借主的衣服都很清爽,夏季衣物大部分都是白衬衫牛仔裤,少部分是其他颜色的卫衣和短裤——一看就知道是钟之思的手笔。
骆长亭拿出一件胸前印着展翅高扬,仿佛下一秒就能舒展羽毛冲上云霄的白翼大红卫衣,询问钟之戚说:“我穿这件你同意吗?”
钟之戚愣了愣,摇头,他说:“您喜欢就行。”
骆长亭眨巴眨巴眼,把卫衣和短裤对着镜子搭配在这具身体前,对钟之戚道:“我喜欢不喜欢这不重要,你的意见才重要。你喜欢这款式的衣服吗?”
这是你的身体你的人生,重来一次,你得尝试一下新的人生。不然你的重来,就成了死循环的不可解。
钟之戚看着镜子里被红色映衬的唇红齿白的自己,那正艳的红色霸道冲去了他镌刻眉间的忧愁,而胸前高扬着的翅膀像是要冲破衣服高飞。
他不缺乏想象力,一瞬间思如泉涌之下恨不得拿起画笔和颜料画出这瞬间的灵感和感触,却被骆长亭拦下。
骆长亭打断他说:“画画先放到一边,我们得先配好衣服出去跟钟之思出去玩。”
钟之戚按捺住久不躁动,一动就激动的心。画画不急于一时,就连灵感也需要填充和润色。当务之急应该是换好衣服陪妹妹出去玩,“就这样吧,我很喜欢。”
虽然一时间改变借主原本的形象非常引人注目,但是死过一次之后性情有变也很正常。加上还有钟之思帮着打掩护,骆长亭干脆就带着钟之戚一起放飞自我了。
等换好衣服下楼,钟之思已经推着她那辆红黑两色交缠的尼古拉自行车等在门口了。
“没有我的吗?”骆长亭眼馋钟之思脚边的自行车,是尼古拉的自行车。
尼古拉自行车是全世界铝合金后避震山地自行车架之王,一直都致力于制造最顶级手工铝合金自行车,cnc机加工技术堪称自行车行业的巅峰——没有男生是不爱这种低奢华贵霸气侧漏的自行车的。
因为钟之思是钟家唯一的女儿还是老幺,是钟家大哥钟泽箖专门定做的,价格高昂,直抵一辆国产车的价格。
骆长亭忍不住给钟之戚科普起钟之思脚边的这辆车的来历,面带激动和痴迷:“德国尼古拉自行车,全世界铝合金后避震山地自行车架之王。尼古拉致力于制造最顶级手工铝合金自行车,而他们的cnc机加工技术堪称自行车行业的巅峰。你看看这大气磅礴的着色,这才是男人的梦中情人啊!我可能要用你的身体做出一点不合时宜的事了,要原谅我啊……”
钟之思正在摆弄她放在自行车后座的东西,因为是定做又是年幼的女孩子使用的自行车,所以尼古拉特地为这辆自行车安上了后座,花纹也特意使用了复杂华美的款式。
“三哥以前不是不喜欢这种自行车吗?”钟之思提醒骆长亭道,“是换风格想吸引乔半阳的注意力了?”
骆长亭莞尔,他抬步走到钟之思——尼古拉自行车面前,神色痴迷不已,他渴望尼古拉自行车已经好多年了,只是他主学的是生药,常年呆在实验室里也没多少机会再出去野,所以只能对着电脑发花痴。
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近距离接触自己的梦中情人,他怎么可能放过。就当骆长亭的咸猪手要摸上情人时,钟之思一巴掌拍过来打落了骆长亭的手。
钟之思眯眼看着自己这位新三哥,怎么看都觉得与她之前的那位三哥差别太大了,真的是什么第二人格而不是别的什么人占了她哥的身吗?
“跟我来。”钟之思骑上自行车用力向下一蹬,直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骆长亭反应过来,仗着钟之戚腿长,很快就追上了慢悠悠骑车往前的钟之思。
“你多高?”骆长亭慢下脚步,钟之思现在骑的很缓慢,走快一点就能跟上。骆长亭比了比,发现骑上自行车的钟之思还不及他肩膀高。
“一米五八。”钟之思觑了骆长亭一眼,道,“你一米八六。”
一米八六……骆长亭沉默了,他走在钟之思旁边神游物外。连钟家花园里盛开的一片玫瑰花和浅紫色的沿着路径栽种的紫蔷薇都没能看见,就这样生生错过。
钟家家大业大,别墅占地面积愈千亩,不但有一大片四季花同开是花园,花园旁边还有一座百亩大的高尔夫球场。从钟家别墅到大门,坐车需要五分钟。
钟家的车库在花园下层,钟之思领着骆长亭进入地下车库,指着一堆银白色扎堆的顶级配置自行车对骆长亭道:“这才是你的平时风格。”
骆长亭举起手用力的揉了揉钟之思梳的整齐的头发,莞尔道:“小丫头片子,管到你哥头上了。”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把你的爪子拿开。”钟之思说着就是一脚踹在钟之戚收藏的自行车上,只见像推积木一样,车库里排列的整整齐齐的白色自行车哗啦倒下一片。
而骆长亭的脑海里也传来钟之戚的哀鸣。
骆长亭讪讪地收回了自己的爪子,他“啊”了声,从一片倒下的自行车里挑出一辆艾斯沃斯自行车,若无其事对钟之思道:“不是说要出去玩吗?我们走吧。”
钟之思讽刺的勾起嘴角,一言不发的骑着自行车出了车库。骆长亭骑上自行车,从白炽灯满布的地下车库到阳光明媚的后花园,骆长亭骆长亭长腿一迈跨上了自行车追上了前面的钟之思。借着阳光,骆长亭这才发现她的眼底有一层浅灰色,看样子是失眠。
“发生什么了失眠?”骆长亭随口一问,当失眠自然出现成了常态,谁都不会去询问原因。
钟之思一只手掌握平衡,一只手揉着太阳穴道:“不知道,脑子这些天乱,还老做梦。”
骆长亭:“噩梦?”
钟之思皱眉,“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骆长亭:“?”
钟之思“啧”了一声,道:“你就是个刚诞生的人格,怎么可能有前世今生这种东西。”
“……”这种类似轻蔑又似嘲讽的复杂的态度似曾相识。骆长亭试探着说,“你是觉得自己梦到了前世?”
“准确来说是梦到了前世的死。”钟之思头疼,忍不住吐槽道,“你说我前几世是不是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不然怎么都是早逝,还不是自杀就是他杀。昨天的更可怕,活活撕成了碎片。”
骆长亭瞳孔紧缩,他状似不在意的问:“撕成了碎片,你莫不是上辈子是在未来生活。”
钟之思扫了骆长亭一眼,突然对这位新到的客人展露出一个宛如黎明时分朝颜花盛开时般纯洁美丽的笑容,道:“不是。科技水平相差不大。我上辈子应该是什么犯罪组织的试验品,从事科学研究的。”
阳光洒落在花园里热烈盛开的紫蔷薇上,就连炽热的阳光也不能使之低头。它们迎着阳光而生,灿烂的浅紫色花丛甚至比过了太阳的绚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