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不甘地倒在地上，身体还在抽搐。
老乞丐扛着朴刀，看着他笑。
“老大！”
剩余几人发现事情不对的时候，老大已经死了，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声悲呼。
“还我老大命来！”
朝夕相处的兄弟死了，所有人第一反应不是逃跑，不是求饶，而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一个个悍不畏死地手拿着刀向老乞丐冲来。
老乞丐嘿嘿一笑，迎了上去，脚步不停，朴刀在他的手中如同穿花蝴蝶一样，招招不离要害，一招便能收割一个人的生命。
转眼间，就只剩下那瘦大汉一人，他跑去拿个刀的功夫，惊觉自己的兄弟已经死绝了。
雪地已被鲜血染红，冷风吹来，瘦汉子打了个冷颤。
他们，是招惹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瘦汉子的腿已经开始打颤，老乞丐却还在笑，血从他的刀尖滴下。
啪嗒，啪嗒。
“你说，谁是狼，谁是羊。”
瘦汉子没有回答他，他的精神在这短短时间内已经崩溃。
他怪叫一声，双手握着刀朝老乞丐劈杀而去。
他的动作已经变形，原来会的武功招式全都忘得一干二净，只会最本能的劈砍。
呲，老乞丐手中朴刀从他喉咙划过，他的刀还高举在头顶。
扑通一声栽倒在地，随后他的眼神渐渐涣散。
他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师父告诫他的话:
“行走江湖有几种人不能惹:戏子，和尚，道士，乞丐……戏子是有真功夫的，和尚道士应该在庙里而不是在江湖中，乞丐……乞丐孤家寡人，报复从不计后果……”
他还以为师父是吓唬他，原来是真的啊……
可他醒悟得太迟了。
……
老乞丐朝着萧浪道:“又救了你一命，怎么说吧，小子，没有十坛酒，休想打发老夫。”
血腥味刺鼻，十数个刚才还鲜活的生命如今已经成了死物。
尽管早有准备，但看着一下死去这么多同类，萧浪心中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他想起了薛如月，如月也经历过这样的厮杀吗？
这就是江湖吗？
他没有回老乞丐的话，默默朝着小柔那里走去。
小柔感受到有人靠近，身体挣扎了两下，可她的骨头已经被断了好几根，越挣扎越痛。
“你不要怕，我是萧浪，上次把你放走的萧浪。”
“是……萧公子吗？我……我没有去找我家公子……你不要，去……找我公子的麻烦。”
“他应该已经走远了，我要去京城，借道灵州，不会路过青州。”
小柔听到萧浪的话，舒了一口气，这样她便安心了。
看着眼前女人的生机逐渐消逝……萧浪有些不忍心，把身上披的袍子解下来披到小柔身上，叹息道:“你还有什么愿望吗？”
愿望？
听到萧浪的话，小柔的眼中忽然升起了某种希冀，但马上又暗淡下去，问道:“萧公子，你是个好人，能请你帮我收个尸吗？我不想暴尸荒野……”
她本来想说见自家公子最后一面，因为公子还未走远，可她又担心萧浪会对自家公子不利……
萧浪听见她的话，沉默了一下说道:“你不用说我也会做的，只是荒山野岭，恐怕没有棺材。”
小柔道:“足够了。”
说完她就闭上了眼睛，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她是多想再见自家公子最后一面啊。
故事的开始很简单，也很温暖。
十多年前，她是一个小乞丐，饥寒交迫，一个富家公子路过，把一块好吃的烧饼塞到她手上。
“小乞丐，跟我走吧，以后你再也饿不着了。”
……
后来，那个人就成为了她生命中比她自己还重要的人了。
她其实还想告诉自家公子，除了他自己从未被任何其他男人碰过。
每次他把自己交换出去，她就会在另外一个男人面前以死相逼，那些人不敢得罪自家公子，只能作罢。
可是公子从来不知道这些啊……
……
小柔死了，临死前她又回光返照一般，挣扎着，朝着东北方向，爬了好长一段距离。
她的手指用力扣入冰中，一点一点拖动。
雪地上拖出一条十多丈的血迹……
萧浪默默地跟在她身后看着，这个将死之人身体里最后爆发出来的力量，让他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撕开了一般……
她死去的时候眼角还淌着两行清泪。
……
亲手埋葬小柔后，萧浪让老乞丐用木头刻了一块墓碑，上面就写了“小柔之墓”四个字。
没有前缀，没有所属……
……
“走吧，去青州。”萧浪看了眼那些强盗从商队上截下来的货物，又看了看小柔目光最后望向的方向。
他对一个将死之人耍了心机。
这条路通往的只有两个地方，一个是青州一个是灵州。
他知道小柔不会告诉他楚沉的去向，所以他故意诈了她。
因为他心中有什么东西堵得慌。
意不平啊，意不平……
“去青州的话，到京城可是要绕不少的路啊？小子，你突然去青州干什么？”
萧浪坐上马车，垂下目光，低喃道:“心里不痛快啊……不用走太远，只要我们走快一点……”
……
老乞丐驾着马车，终于赶在日落之前追上了前面的一行人。
楚沉转身远远地看见老乞丐，他的瞳孔猛地一缩，连忙躲在一人身后。
可老乞丐早就看见了他，拎小鸡一般把他从商队里面拎了出来。
商队里面有护镖之人，可是要真有本事又怎么会被那十四个汉子抢了？
于是他们在老乞丐面前毫无招架之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把人掳走。
……
楚沉在马车里看见了萧浪，好像看见了鬼一样，惊恐道:“萧浪，你怎么在这里？你不能动我，你答应了我爹……”
萧浪淡淡道:“我不会杀你的，我不光是答应了你爹……我来，是带你去见一个人，她……很想你。”
“你不会杀我？你要带我见谁？是小柔吗？她还活着？我就知道，她武功这么高，把她留下来她也不会有事的……”楚沉听到萧浪保证不杀自己，放下心来，激动道。
萧浪见他一下子兴奋起来的神色……不明白，实在不明白。
为什么小柔会对这样一个人死心塌地。
……
楚沉呆呆地跪在鼓起来的土包前，上面写着小柔之墓四个字，他忍不住用手抚上小柔两个字，仿佛还能触到那一丝温香软玉。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哀伤。
萧浪静静地看着他，忽然道:“她临死前，最后一个愿望是想再见你一面……”
然后他手指着不远处的一道长长的血痕，道:“你看，她想见你，临死前爬了这么远。”
他顿了顿，又说道:“对了，她还有一个愿望，就是让我放过你。”
楚沉轻轻地嗯了一声。
萧浪脸上却忽然浮现一抹厉色，从地上摸出一把朴刀，猛地从下往上向楚沉的脖颈上砍去。
刀锋半数没入楚沉的喉咙。
他眼睛死死地盯着萧浪，他不明白，不是已经答应了不杀他吗？
萧浪朝他脸上吐了一口口水，道:“去你妈的，这下老子心里舒畅多了！”
说完他扬长而去……
……
弥留之际，楚沉的灵魂好像穿越了十多年的时间，看到了他和一个小乞丐的初见。
那是一个虽然衣着破烂，长相却清纯动人的小女孩。
楚沉用一块烧饼把小乞丐骗回了家中……
他从小到大在家挨过父亲唯一一顿打，便是因为他连哄带骗占了人家的身子……
小柔以为的救赎，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
故事的开始……本就不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