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崔圭再一细琢磨,陆羡身上绽放的神光似乎隐隐对他有所克制。
“你究竟是何人?”
崔圭脸色有些阴晴不定的沉声问道。
他心中既渴望有人来消除这片鬼域,让自己得以解脱,又怕有心之人会图谋鬼域的力量,为祸人间。
“呵,正如你所见,我只是个‘听调不听宣’的镇魔司闲散人员罢了!
我来到也不是为了鬼域,而是因为……他!”
陆羡往村外一指,一个身上长衫洗得发白的青年书生,背着竹背篓慢慢朝村里走来。
来人身上沾着些许泥土,手中拿小锄头,却正是采笋归来的陆慕鱼。
“崔夫子,您怎么来了?”
见到崔圭头、二大爷身的崔圭,陆慕竟然一点都不奇怪。
“咳,有外人进陆家村,我来看看情况。
他说是来找你的,你认识他么?”
崔圭指着陆羡说道。
“不认识!”
陆慕鱼看了眼陆羡,随后摇了摇头。
“哼,现在你又怎么狡辩?”
崔圭有些恼怒地看向陆羡。
陆羡笑了笑并没有说话,他总不在这里直接跟陆慕鱼说,我要你的身体吧!
见陆羡不笑话,崔圭还以为他心虚了。
崔圭叹了一口气,然后语重心长的说道:
“后生,没事你就出去,不要瞎胡闹,鬼域一破会有许多无辜之人丧命的。”
崔圭说的情真意切,一副宽厚长者模样。
若是一般人,定会为之动容,然后被他劝退。
可是陆羡是什么人,鬼域是怎样形成的,当世又有几人比他清楚。
“崔夫子大义,虽为鬼身,却有悲天悯人之心,实为难得!”
陆羡由衷赞叹道。
崔圭还以为他改主意了,正笑盈盈的想说句客套话。
“不过…”
陆羡却又开口了,让崔圭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后生,莫要不识好歹!”
觉得被陆羡再三戏弄的崔圭恼羞成怒,欲要出手,但他动惊慌的发现,自己的身体动不了。
“你做了亻……”
崔圭话未说完,陆羡便微微欠身说道:
“夫子这样也挺累的,还是早早回去休息吧!”
话音一落,崔圭的面孔也变回了二大爷的脸,然后二大爷也化作飞灰消散。
陆羡与崔圭对话这么长的时间,自己不可能一直在闲聊,就在崔圭出现之时,已经在暗中施法了。
二大爷的根脚早已被陆羡的上清法眼看透,只不过是一股玄阴之气糅合着陆家村人的残留印象形成,说到底只不过是根据熟悉之人印象拼凑的傀儡。
但是在鬼域异化的世界规则加持下,陆家村众亡魂觉得陆麻子怕二大爷,二大爷就能先天克制陆麻子。
这一以虚幻实、借假成真的能力,却是与神道香火之力有些相似。
只不过崔圭不愿吞噬这鬼域内的亡魂,鬼域虽然已经形成了,但是也因力量过于分散,而失去了进化的潜力。
因此这以虚幻实的规则之力虽强却也强得有限,遇到陆羡这个可以借用温皇神力的挂逼,以戮仙剑气包裹着温皇神力,悄无声息地就将二大爷的身躯冲散了。
二大爷身体消失了,陆羡将目光移向陆慕鱼。
“陆慕鱼,陆大孝子,我叫陆羡,久仰了!”
“啊!”
陆慕鱼呆住了……
这谁啊?
我认识嘛?
为什么好像跟我好熟悉的样子?
“我们快点回去吧,莫让祖母等急了!”
陆羡微笑着说道。
“噢噢~”
陆慕鱼鬼使神差的跟着陆羡向村里走去。
陆慕鱼家在村子的最深处,是几间简陋的茅草房,有着竹篱笆围成的院子,院中有两块菜地和一个鸡圈。
鸡圈里有四、五只鸡,一个满头银丝的老妇人,一手持着黄荆木削成的拐杖,一手拿着葫芦瓢抖落着些许秕谷子、稗子之类的野谷子。
谷子落地,鸡儿们便争先恐后的争抢了起来。
“小鱼儿,你回来了,今天怎么晚了些?”
老妇人抬头问道。
清晨的阳光照在老妇人的脸上,满脸的皱纹像一条条沟壑。
老妇人手做斗篷状放在额头前,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看向了院门处。
“小鱼儿,你旁边的是书院的同窗吗?
快快,请进来,我去给你们泡茶!”
老妇人手一个有力的抖动,葫芦瓢里剩下的野谷子全落到了鸡圈里。
“祖母,您身子骨不好先去休息。
我将背篓里的笋子拿回厨房里,再顺路泡茶出来!”
陆慕鱼连忙跑上前去,将老妇人扶到院中坐下。
陆羡也慢慢跟上,在老妇人旁边坐下。
“老人家,让慕鱼去泡茶吧。
我名陆羡,听慕鱼说您老身体不好,我有几分家传的医术,便毛遂自荐前来献丑!”
“你也姓陆!那和小鱼儿倒是本家啰。
说什么献丑,你有这份心就好了!”
老妇人有些莫名的欣喜道。
然后,老妇人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唉,我这孙儿是被我拖累了,要不然他早该进学,进城里谋一份前程了!
我就恨不得早一日死了,不再拖累他!
可小鱼儿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若去寻死,他一辈子都逃不过良心的谴责!”
这时,陆慕鱼端着茶盘出来了,脸上早已是热泪盈眶。
“祖母莫要说胡话,没有你怎有孙儿!
若不能让你安度余年,孙儿又怎配苟活人间!”
“不说了,不说了!
我知道我的小鱼儿,最疼祖母了!”
老妇人抚着陆羡鱼的手,怜爱的说道。
随后,老妇人起身道:
“你同窗这个时候来找你,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
我就不掺和你们年轻人的事了,送我回房间里吧!”
“嗯!”
陆慕鱼抹着泪,慢慢将老妇人搀进屋里。
在陆羡独自饮了两盏茶后,陆慕鱼才慢慢出来。
想来是老妇人另有嘱咐,才耽搁了那么久。
只是陆羡却是无意探听,这祖孙两人之间情谊深厚,老妇人定是劝导孙儿,不要为了她,误了自己前程,或是让孙儿维系同窗之谊,好在她死了之后,有朋友相帮,做出一番作为。
“只是,可能要让你们失望了!
我是催命的凶神,不是让你们平步青云的贵人!
另外,你孙儿早就自己绝了人间富贵!”
陆羡暗暗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