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稚气未脱的少年，后知后觉才发现，大师兄是在给拳馆拉新人，当即也就闭嘴不言了。
在饲虎镇上，都是心知肚明的事情，不仅是他们家拳馆，其他几家都会有。镇子上的人都心知肚明，他们也就专门挑面生的外地人。
少年又画蛇添足说，“那可能是我认错人了……”
年轻人再也忍不住了，一脚踢在少年的屁股上，“认错了个屁，滚！”
少年捂着屁股跑了出去。
年轻人这才看向许仙，爽朗一笑，“我是这家武馆的大师兄，师父的开山大弟子，商司。”
许仙双手拢袖，笑而不语。
商司搭着许仙的肩头，“兄弟，借一步说话。”
“刚才说你有练拳的天姿，可别当我是信口开河啊，是真看得出来，咱家武馆在方圆五十里内，名气可是响当当的，多少人想拜入师门都提着猪头找不到庙呢，你要是来练拳，只消五十年！”
他摊开手掌，“五十年之内，三境打底！”
说完，得意洋洋的看着许仙，一副‘怎么样厉害吧’的神情。
许仙笑着点了点头。
商司依旧滔滔不绝，“要是没太多空闲，内门弟子不想当，可以外门弟子。”
“外门？”
对方挑了挑眉，“成家立业都不耽搁。”
实则，在大教传承之中，根本没有‘外门弟子’这一说，就好比聚窟洲曹家老爷子本想为曹画扇求一个外门弟子的名额便自足，可许仙先生压根儿不认可外门弟子这个身份，索性允诺了曹家亲传弟子的身份。
至于‘外门弟子’这个称呼，大抵来自于万年前的‘侍童’这种角色。指的大概就是许多大家族，会在嫡传子嗣尚且年幼的时候，选择几个相差无几的稚童与其一起长大。
几人之间，会学习大致相同的经文，陪着少主一路厮杀，互相砥砺到成年。
说白了，就是稍有天赋的穷苦人家孩子给大户人家的孩子当磨刀石和垫脚石。
不过侍童一般都活不到成年之际，多半被侍奉的少主所打杀，即便侥幸活到了成年，也有由少主背后的家族所杀，防止经文外传。
侍童一角色，大概后来演化成了‘外门弟子’这个称呼。
不过除此之外，一些传承多年的古老姓氏还有世俗王朝的皇姓依旧保留着‘侍童’这一角色。一些剑修从小会有剑侍，皇亲国戚有伴读书童等等。
大晋当今皇帝身边的那位五境剑修，不就是昔年大晋皇帝的伴读书童？
不过，内外两门弟子的地位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商兄，不如去酒楼吃点？”
许仙在一处酒楼前停了下来，询问道。
商司搓了搓手，“那怎么好意思，让许兄破费了。”
到了酒楼，两人找了个偏僻安静的位置坐下，许仙叫了两份肉食，又给商司叫了一壶酒。期间，后者对拜入武馆一事也就只字未提。
许仙趁机把话茬转移到了别处，问起了拳庙的事情。
“商兄，我想问的是，惊鹤峰上的那座拳庙。”
商司闻言，楞了一下。
“你要去拳庙？”他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许仙或许真的是一位练家子。
商司在武馆有七八年之久，从新馆主接任武馆之前就已经在了，眼下不过仙台二境而已。
以他的境界，且不和神拳宗老宗主亲儿子那种‘练拳奇才’相提并论，在饲虎镇的几家武馆里，商司的算是最出类拔萃的几人之一。
武馆馆主，五十多岁四境武夫，如今商司才不过二十多岁，五十岁之前未必达不到那种高度。
此前他还反复看过许仙的骨重，竟然对此人的境界毫无察觉。
也是怪事。
不过倒也没高估许仙，暗自猜测对方兴许铸身境才入门是啊。
商司问道，“去拳庙练拳？”
许仙微微颔首。
“这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几年前我去过一次。”
许仙给商司填满酒，示意他多说一些。
后者缓缓道，“惊鹤峰拳庙到底多少年了，估计没人知道，不过上面那位老庙祝少说也有两百多岁了，是地牛城方圆几百里内唯一一位五境武夫。”
“拳庙老庙祝有一种药汁，无论是内服还是兑水之后外用，都对拔高境界有奇效，我试过一次，也只有一次而已，从一境顺利破入了二境。”
许仙问道，“那种药汁怎么得到？”
商司道，“一境武夫爬上惊鹤峰，登山之后进入正殿拜兵家祖宗，老庙祝会赠送一瓶，大抵能用十几日，二境爬上去惊鹤峰，会再赠送一瓶，以此类推，直接到了四境武夫为止。”
商司笑道，“想要爬上惊鹤峰，可远不是那么简单的，一座从不修路的孤峰，四面对应了四个武夫境界，很是艰险。”
“反正惊鹤峰山脚下，每天都有年轻人登山，每年也都有不少人摔死，死的最多的也就是铸身境底子都没打牢固的那些家伙，老庙祝也心肠硬，山下摔死人也从来不闻不问，死了就死了。不过也没人去找拳庙的麻烦。”
许仙点了点头，商司是二境武夫。
他误以为，对方的曾两度登山成功，“商兄能否说说用过药汁之后，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商司确实是曾服下过一瓶，“浑身筋络刺痛，如同针扎火烧，连续服用半旬之后，境界瓶颈会有明显的松动。”
许仙若有所思。
这种锤炼肉身的药汁，大抵如同家乡夜晚的雨水，带着一种特殊的神性。不过只能当做锤炼肉身的辅助，万万不能当成唯一。否则，只会堵死未来的修道之路。
“商兄，那惊鹤峰有什么特殊之处？”
商司想了想道，“说来惭愧，我也只爬了一次，且还没登顶过……”
许仙楞了一下。
对方笑了笑，“实不相瞒，服用的那瓶药汁，还是我师父自费了几百两银子从包袱斋购得的。”
商司虽说没有登顶惊鹤峰，但还是一五一十将惊鹤峰的情况说给许仙听。
照他所说，每逢有人登上半山腰之际，惊鹤峰整体便会地动山摇，像是活物一般，爬山之人便会簌簌落下，爬得高又抓不稳的，会跌落下来，非残即伤。
一共有两道坎，一次是过了半山腰，一次是即将登顶。
外界都传，惊鹤峰下藏着什么玄奥的阵法之类的谣言，神乎其神。
许仙听完，心中有所了解。
惊鹤峰下未必藏着什么阵法，但整座山都会动摇，绝对有什么蹊跷，说不定和老庙祝有关。
如此一来，许仙心中对于惊鹤峰拳庙也有了几分了解。
老庙祝脾气不太好，和神拳宗老宗主昔年有些恩怨。不过规矩是规矩，恩怨是恩怨，分得很清楚。即便是神拳宗的弟子登山，老庙祝也会按规矩赠送药汁，顺便指点半旬拳法。
两人又闲聊一些，商司犹不死心，劝说许仙先去他们武馆练个一两年时间，等底子打牢固了再去也不吃，省得消磨时光，还落个满身是伤。
许仙摇头婉拒了。
在武馆，他当真学不到太多的东西。再者如今破境在即，他心想趁着没破境登顶一次，等二境之后再登一次顶，药汁事小，打熬一下自己才是真。至于武馆，若有闲暇，未尝不能去走一走，也好趁此机会看一下，世俗之间的拳经演化的路数。
‘圣贤修改过的拳文，未必是最好的。’
这一点，许仙深以为然。
况且卫鸢早就言明，他此次去拳庙，就是找揍的。
一针见血。
这才是重中之重。
两个菜一壶酒，结账的时候要了许仙一两银子，让他心疼不已。
两个肉菜当中的一个，便是镇子上那一道大有来头的名菜，当年大晋的开国皇帝曾亲笔御赐的菜名。不过许仙觉得味道也就那样，有些名不副实，等有空的时间在纸上记下来。
等走出酒楼，许仙回头看了一眼那座酒楼，内心不禁唏嘘感慨起来，这钱真好挣啊……
以前宋墨海就曾劝许仙，去他家乡开一栋酒楼，赚得还是神仙钱，想必修道之人口袋里的神仙钱更容易赚一些。
如今钱袋子愈发干瘪的许仙，甚至觉得这个点子未尝不可，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囊中羞涩的他连开酒楼的本钱都不曾有。
从酒楼走了出来，许仙就和商司分道扬镳，后者对于许仙不去武馆一事念念不忘，好在适可而止，没有再重提。
许仙当即离开了饲虎镇，朝着惊鹤峰而去。
此地距离惊鹤峰不过百里左右，若是全力赶路，大概一日半就能赶到了。
在和商司闲聊时候，他顺嘴提起过神拳宗，对方给的评价实则并不高，尤其是对神拳宗的老宗主和膝下的几位少宗主。
几人口风很差，许仙也就打消了去神拳宗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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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鹤峰，云雾缭绕。
若是将四周几座山峰连绵在一起，未尝不像宗门气派。
只不过，身为拳庙老庙祝的武近壁知道，想立个山门何尝艰难。
地气是否充沛，还得另说。
惊鹤峰乍一看像是仙家之地，实则地气匮乏的很，根本不足以维持修道之用，想立下
大晋钦天监那头的关系算是好打点的。
早在多年之前，钦天监老天师就曾亲自登门找过他一次，无非就是想以他武近壁的五境武夫的名号，将地牛城方圆几百里内的大小拳路宗门以及武馆都合并为一处。由武近壁当宗主，神拳宗老宗主为副宗主。
本来是一件好事，武近壁也有这个心思，奈何他和神拳宗早年间的恩怨使然，事情最后不了了之。
他依旧当着庙祝，在惊鹤峰上练拳，勉强到了五境武夫，撑得上是‘宗师’，而神拳宗的老宗主反而趁机攀上了钦天监的大山，借助大晋朝廷的权势迅速铺大，听说大晋还给了他个不小的官职，每隔几年都得进京述职呢。
在那位兵家女修给了武近壁丹方之后，他就一门心思的钻研起来，一连几天几夜。
武近壁虽说对药理一窍不通，但在见到这份配药方子之后，依旧忍不住啧啧称奇，草药都不是什么稀奇罕见的，大晋疆域内都能找到。武近壁打算等这一鼎炉的药汁清空之后，就按照方子之上来，重新熬炼一鼎炉药汁，先拿自己试一下能否趁机松动一下五境的桎梏。
他卡在五境足足有百余年之久，并非是什么瓶颈期。武近壁心知肚明，多半是因为自己每一个境界都是药汁强行拔高上去的，底子稀烂，宛若纸糊。
同境界的五境武夫，大概一只手能打他两个都绰绰有余。
百余年来，他曾和神拳宗的老宗主交手过几次，即便压着对方一个境界，也就勉强占据几分上风而已。对方不止一次嘲笑他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软骨头。
不过，那位神拳宗的老宗主，底子打得未必就比武近壁好多少。
某一个时刻，
武近壁心神微微一动，他小心翼翼的收起那张药方。
“有人爬到了半山腰？”
随即，他脚下用力跺在地上。
下一刻。
轰然一声，整座惊鹤峰都如同地牛翻身一般开始颤动起来。
山林簌簌作响，有惊鸟鸣鹤从松树之中受惊飞掠而出，场面蔚然壮观。
武近壁缓缓走出后殿，算了算时间，那位叫许仙的少年，差不多也该到了吧？
下山迎接？还是等他爬上山来？
武近壁一时半会儿竟然拿不定主意。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度他内心也拿捏不准，比如是否该趁着对方登山的时候关闭山门，只容许他一人登山？
亦或是适当放放水，让他登山更容易一些？
还是请教拳法的时候下手轻一点？
这些，可都有着大门道呢，但凡拿捏不稳，容易两头都得罪了。
武近壁缓缓走到山崖边上，内心破天荒有些惴惴不安起来，低头望去。
“好在今日登山的人并不多。”
刚才他那一脚，将挂在山崖上的所有人，都震得坠落了下去。
此时的山脚下，哀嚎遍野，都是些天资一般的可怜虫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