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东北和张大蛤蟆对视着,谁都没有退缩。
这时,杨历年咧嘴笑了,“蛤蟆呀,你说你也混这么多年了,这点事儿怎么就摆不清了呢?”
张大蛤蟆扭头看向了他。
杨历年继续说:“你心里很明白,这不是简单的小冲突,如果你知道一个人想要自己的命,你还会收他的钱吗?”
“咋滴呀?你上辈子穷死的?自己的买命钱也要?”
“老七!”张大蛤蟆阴恻恻道:“是不是也得给我点儿面子?”
“我们哥仨今天能来,就是在给你面子,不然就直接去分局了,你说是不?!”
张大蛤蟆的心沉入谷底,沙哑着问他:“难道你杨老七也不想混了?也要不讲规矩?”
杨历年笑出了声,紧接着,这笑声就戛然而止,他的脸严肃起来,“蛤蟆,我混过吗?”
风扇继续“呼呼”转着。
“我杨老七是打过几场架,进过看守所,在社会上也有些名声,可哪次打架是我主动招惹的别人?我从铁路下来就去蹬了三驴子,随后又去疯子的沙场上班,我混过吗?”
“你张大蛤蟆不一样,77年趴女厕所被人削得住了一个多月的院;78年去红旗偷大鹅被发现差点把人家捅死;79年搞破鞋,光着屁股被人家丈夫追出了好几条街……”
“抠篦子挂马子扒老太太裤衩子,手拿菜刀劈电线,一路火花带闪电,你张大蛤蟆是真牛逼,也是真混过……可我杨老七就他妈没干过你那些驴马烂儿的操蛋事儿!”
张大蛤蟆越听脸色越难看,杨历年还在继续。
“这几年做生意赚了点钱,开着小车耀武扬威,弄的自己像江湖大哥一样,张嘴闭嘴喊着规矩,你张大蛤蟆有个屁的规矩?”
“你的规矩看似讲究,其实骨子里也不过就是比谁的拳头硬,谁兜里的钱多而已!”
“既然如此,你讲你的江湖规矩,我们讲我们生意人的规矩有毛病吗?”
“说到面子,如果你不是见面就嘻嘻哈哈又是秧歌又是戏,疯子一个电话就把你扔进去,还用来和你说一声?”
“信吗?”
张大蛤蟆第一次发现杨老七也是如此的伶牙俐齿,他想反驳自己也是生意人,可又怕把自己装进去,一时之间找不到反驳的话,眼神就飘忽起来,落在了马小花的身上。
马小花本来一直没说话,见他瞅自己,不由也笑了,“瞅我嘎哈,人家哥俩都是生意人,我和你一样,都他妈是流氓!话又说回来了,他周疯子讲不讲规矩,和我有个屁的关系!”
周东北不想再废话,迈步就走,“七哥,马哥,走吧!”
“周疯子?!”
张大蛤蟆大吼一声,周东北停住了脚,扭头看他。
“能不能给他一次机会,就一次!”他还是说了软话。
周东北嘴角微微朝上一挑,“他有没有机会,你得烧香磕头去求老天爷,而我的任务,就是得给我兄弟一个交代!”
说完,他掉头就走,不再看他一眼。
院子里的小子们呼啦啦堵住了门口,有几根铁管反射着阳光,有些刺眼。
周东北站在了门槛前,伸手就点向了一个光头的脑门,很用力,连着点了两下,轻笑道:“艹,想干我?你敢吗?”
光头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周东北一只手揣着裤兜,黑西裤白衬衣黑皮鞋,利落的短发,身材高大虎目四顾,他迈过门槛,这些人又退了一步。
一个寸头小子目露凶光跃跃欲试,这个机会太好了,如果自己能攮了他们三个人中的任意一个,自己可就出大名了!
周东北一眼就发现了他,勾了勾手指,“来,你来!”
听见他喊自己,寸头也不知道怎么了,心莫名其妙地就慌了,先是看了一眼已经站在门口的张大蛤蟆,见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更摸不准大哥的意思。
张大蛤蟆还在犹豫,这三个人敢赤手空拳的来自己家,说明一定有后手!
如果真动手,外面会不会冲进来公安?
心思百转,还是不敢去赌,就算今天把这三个人拿下了,可还有一个图老四!
还有昨晚补刀的二虎!
还有新青的许大宝,据说那小子在新青也是员猛将!
再去想杨老七身后的土豆他们,还有土豆他哥地瓜,二虎他哥大虎……
这么一想,不由更是头疼,这个周疯子在社会上的人脉就像张蜘蛛网,更别提他和郝忠海的关系,还有那台牌照是5001的跨斗子,以及那张杀人不用偿命的精神病证明!
这一切都让他肆无忌惮,让自己畏手畏脚……
他在心里开始骂起了那个木材老客杨威,妈的,尽给自己找麻烦!还有陈自强这个虎逼,几千块钱就被人家当成了枪使!
刚才杨历年那一番话,让他犹如醍醐灌顶,什么是规矩?规矩是强者制定的!
也怪不得杨老七说周疯子一个电话,自己就能被抓起来,这几年自己只顾着赚钱,官面上的关系竟然一个都没有,这确实是自己最大的短板……
寸头见他什么表示都没有,刚想往后退,周东北已经走到了他面前,手指点在了脑门上,“你敢吗?”
他手里的卡簧刀握紧了,开始微微颤抖,一双眼睛瞪的溜圆。
周东北往前凑了凑,又一次点了点他的脑袋,“敢吗?”
寸头眼神飘走了,没敢动。
他哈哈大笑起来,环视一圈,“我周疯子今天就站在这儿,谁敢动手尽管上来,敢吗?”
没人说话,近二十个膀大腰圆的大小伙子,手里都没空着,可一个个眼神飘忽,就是没有一个敢再看他的。
门口的张大蛤蟆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嘴唇都在颤抖,混了这么多年了,今天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钱冬子瞥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张跃进,你老了!
周东北迈步往前走,钱冬子正好在他的正前方,慌忙往旁边撤了一步,人群分开左右,三个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出了院子,很快响起了跨斗子的咆哮声。
那辆跨斗子走了,院子里好多人都松了一口气,可紧接着,外面竟然又响起了跨斗子发动机的声音,轰鸣声一片,至少得有四五辆!
这是什么时候来的?
院子里所有人的脸都白了,惨白惨白的,一阵阵的后怕,幸好刚才没动手……
张大蛤蟆的声音就像在坟墓出发出的一样,空洞、无力,“冬子,快去宾馆通知杨老板,快跑!!!”
哪儿跑?
不等钱冬子蹬车到大旅社,沪市来的木材老客杨威,就被市局刑侦支队的几名公安按在了床上。
据说场面十分香艳。
杨威属于故意杀人罪的教唆犯,在这个罪名外,又多了个嫖娼。
周东北他们三个人从张大蛤蟆家出来以后,并没有去分局,而是直接回了市中心医院,一切都已经提前安排好了,关键点是来之前他打的两个电话。
第一个电话,他打给了郝忠海,“海哥,带人和我去张大蛤蟆家,你们鸟儿悄儿的,不用进去!”
第二个电话,他打给了市局老大方振:
“方局,有人要杀我!”
“我要报案!”
“这个人花五万块钱买我的脑袋,行凶的人没找到我,却把我公司一名员工捅成了气血胸,差点就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