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洪打了个哈哈,赶快转移了话题,“年后还换鸡蛋?”
周东北摇了摇头,“老王家的帐我都还上了,换鸡蛋就让我姐做,砖厂太累了,在家对付点工资钱,我再琢磨干点别的!”
“哦,”吴洪点点头,“想好做什么没有?”
这是他最关心的,茅台和中华可不是这么好收的,怎么可能无所求呢?
周东北笑了笑:“慢慢琢磨吧,不急!”
吴洪瞬间凌乱了,可这话还不能直接问出来,只好继续左一句右一句的闲聊。
“去陈书记那儿了?”他又问。
“没去,老书记太严肃,从小我就怕他!”
吴洪“哦”了一声,非常满意他的回答。
“乡长,你不是要出去嘛,快去吧,也不是啥外人,不用陪我。”
吴洪一拍脑袋,笑道:“差点忘了,被你一提醒,才发现憋得慌了,你坐,我出去一趟!”
周东北欠了欠身子。
吴洪出去了,他打量起这位大乡长的家。
客厅不小,乡下就这点好,都是自己的宅基地,尤其这个年代,怎么扩建也没人管,和乡里打个招呼就行了。
平整的水泥地面,两张人造革的弹簧沙发,上面罩着粉色棉帘,靠墙一张实木写字台,墙上贴着几张奖状。
另一面墙有个两门衣柜,中间镶着一大块穿衣镜,看着很洋气。
高低柜上一台金星牌的17寸黑白电视机,墙上挂着一些相框,里面都是黑白照片......
“老二,”乡武装部长的费洪志看了过来,“听说你们用粮票换鸡蛋,这事儿违法吧?”
李红河斜了他一眼,暗骂这个草包,哪壶不开提哪壶!
周东北笑呵呵说:“费叔,我们可一直都是用钱收的,您听谁说用粮票换哪?”
费洪志不由语噎,没想到这小子竟然睁着眼睛说瞎话,刚要再张嘴……
啪!
副乡长刘岩一摔牌,“胡了!”
吴洪回来了,李红河站了起来,“还是你来吧,我给你赢两块钱了!”
“行,你陪周老弟聊着,我玩一会儿!”
李红河听他又喊周老弟,觉得有些别扭,可又不好说啥。
接下来,这个累了就换那个上,很快,周东北也被扯上了牌桌......
“别动!”吴洪哈哈大笑,“胡!周老弟,你又点炮了!”
周东北用力抽了自己手两下,恨恨道:“真他娘的点儿背,这手摸啥了呢!”
拿出一块钱递给了吴洪,费洪志和大队会计田玉成闷闷不乐地各拿了五毛钱。
“会儿,我又胡了!”吴洪又是一阵狂笑。
半个小时以后。
田玉成用力一推牌,“我休息一会儿,刘乡长,你来吧!”
刘岩笑呵呵坐了过来。
此时,周东北左侧是副乡长刘岩,右侧是乡长吴洪,对家是武装部的费洪志。
“胡!”
周东北又给刘岩点了一个炮儿。
“自摸!”吴洪又胡了。
费洪志已经输进去了七八十,明显有些坐不住了。
周东北前前后后也扔进去了三百多,却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
厨房传来炝锅的香味儿,陈香巧开始做饭了。
吴洪家的两个半大小子回来了,一高一矮,小脸蛋都冻得通红,流着清鼻涕。
“过来!”周东北朝他俩招手。
俩小子也认识他,笑嘻嘻跑了过来。
他抓起两张大团结,一个孩子手里塞了一张,“这是二哥给的压岁钱,去玩吧!”
“谢谢二哥!”两个小家伙美的鼻涕直冒泡。
“不行,不行!”吴洪连忙拦着,可俩小子腿太快了,一溜烟又跑了出去。
“老二呀,这哪能行,可不行......”说着话,吴洪拿起桌子上的钱要给他。
周东北脸就冷了下来,“领导,这是我当哥哥给弟弟的,大过年的,这有什么呀!”
“你看你......这......哎!”吴洪这会儿心里更没底了,谁都不是傻子,这一下午不是点炮,就是供自己连吃带岔的,前前后后输给了自己二百多块钱,又输给了刘岩一百多,这礼太大了,可他又不说求自己干嘛,这心哪,没着没落的......
刘岩暗暗惊讶,都说喝酒打牌看人品。
有的人喝酒耍赖,不是偷着吐出来,就是把酒倒桌子下面。
有的人打牌,输钱以后不是啪啪摔牌,就是不住嘴的骂骂咧咧。
可眼前这个小伙子,无论输赢都是稳如泰山,丝毫看不出一丝丝的不悦。
都说这小子疯了,这不是纯扯犊子嘛!
天黑了,客厅里亮起了灯。
周东北又输了20多,终于开饭了。
费洪志离开椅子的时候,脸都白了,他工资本来就不高,一下午扔进去了96块钱,想想都心疼的流血。
周东北暗自好笑,让你多嘴,我玩不死你!
上一世他不喜欢玩牌,可老嫖和二虎爱玩,后来在市里的出租屋里,无聊的时候两个人就拉着他三家拐,慢慢也就练出来了。
都说“耍钱鬼,耍钱鬼”,为啥带个鬼字,因为对于有些人来说,这是个行业,是他的本职工作!
如果没有“鬼”,没有套路的话,全凭运气怎么可能生存下去……
周东北水平其实并不高,这些都是上一世跟老嫖学的,赢钱可能费点劲儿,但要是想输给谁钱的话,就事半功倍了!
他笑呵呵码着牌,往一个木盒子里装,李红河也过来帮忙,“东北,你这手气不行啊!”
“可不,来之前也不知道摸啥了!”周东北一脸懊悔。
刘岩坐在沙发上,望着那张年轻的脸若有所思。
开席了!
一桌子硬菜,野兔小母鸡炖蘑菇,红烧狍子肉,野猪肉粉条炖酸菜等等。
陈香巧手艺不错,只是擅长炖菜,不太会炒菜。
这个季节本来也没啥青菜,个人家不像大型国营饭店,因为有冷库和保鲜库,还能存一些青椒茄子什么的,多数人家都是以酸菜土豆做主菜。
喝上酒以后,吴洪更看不明白了,他几次去探周东北口风,可人家就是啥都不说。
两个多小时以后,一桌子五个人都被喝倒了,周东北是陈香巧送出的院子。
半夜。
吴洪趴炕沿上吐完以后,才感觉好受一些,脑子也没那么晕了。
陈香巧收拾完上了炕,盖好被子问他:“你说这个周家老二啥意思?怎么送了这么贵的礼?”
吴洪苦笑一声,翻过身躺好,“要就是这点礼也行,他前前后后还输给我和小刘三百多,又给两个孩子塞了二十......”
“啊?!”陈香巧吃了一惊,翻过了身,“他这是要嘎哈呀?”
“我哪儿知道啊!”吴洪也是挠头,自言自语道:“咱乡也没啥值得他惦记的,难道他想去砖厂上班?”
陈香巧说:“你可拉倒吧!砖厂干活还用送这么大的礼?除非他想当厂长!”
吴洪也觉得不太可能,那他是啥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