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最让周东北不舒服的,还是张大蛤蟆那事儿,他不信这女人那么弱不禁风,怎么就梨花带雨的非让盛夏出头呢?
这是自己出现解了围,如果没有自己呢?
盛夏会怎么样?
要知道张大蛤蟆可不是什么好鸟,别说砸了饭店,就算把盛夏绑走,一群人轮了她,也不是不敢!
这个年代在饭店当服务员,如果姿色尚可,就得有几分自保的本事,能够快速的摆脱纠缠。
或与后厨师傅们相处的不错,真遇到纠缠的客人,大师傅拎着菜刀,带着后厨一群人出来,一般流氓混子也不敢再惹事。
当然,这也可能是自己想多了,盛夏正好赶上了而已。
“你慢点......”李春红怯生生的,像只娇弱的小猫,“你?你拉着我点呗!”
周东北并没有伸手,呵呵笑着岔了过去:“忘问你了,平时你这么晚回来,谁接你呀?”
李春红沉默了几秒钟,“我爸!”
“哦!”周东北没再说话,却看明白了这个想小鸟依人的姑娘。
她说谎了!
如果真是她爸接,这个时代也没有手机,是不是这个时间应该在胡同口等着?
就算不在胡同口,起码也得拿个手电站在家门口等吧?
如果根本不需要人接,这么黑的胡同她都敢走,就说明胆子并不小,那被张大蛤蟆占便宜后,她缩在盛夏怀里抹眼泪是什么情况?
李春红哪儿知道身边这个小伙子想了这么多,还以为他只是年纪小,不好意思而已。
“到了!”她停住了脚,嘴角挂着笑:“谢谢你了,回去路上小心点!”
“好!”周东北微笑点头,昏暗的星光下,这张小脸真是漂亮,可惜了,这女孩心思太深沉,他不喜欢。
哪怕做朋友,这样的人也不适合!
“再见!”
周东北摆了下手,没再说话。
骑到家的时候,他也不知道几点了,手和脚都已经冻麻了。
夜深人静,支好自行车,往东边院子看了两眼。
盛夏家一片漆黑,农村睡的早,基本天黑就进被窝,孩子多也是有原因的......
刚要拉开屋门,就听正房的房门开了。
“东北,这么晚了,咋才回来?”赵玉芳披着棉袄,下身只穿着秋裤。
“妈,快回去,别冻着!”周东北赶快说:“在外面吃饭,遇到朋友聊了会儿天!”
“早点睡!”赵玉芳又叮嘱了一句,这才转身进了屋。
周东北呆呆出神起来。
一句“这么晚了,咋才回来?”让他感慨良多。
上一世,母亲是2009年冬天去世的,从那儿以后,再也没听过这句话。
还有谁会大半夜的惦记着自己,只有自己的亲妈!
只有她能时刻记挂着你是否吃饱穿暖,少喝酒,慢点开车,早回家......
妈,我一定会努力赚钱,让你享尽荣华富贵!
进屋后伸手拉灯,没亮,看来又停电了。
叹了口气,这年头,停电比有电时候都多,电压又极其不稳定。
炉子里尚有余温,扒拉出三个热乎乎的土豆,坐在小板凳上,默默地将它们吃完。
真香!
第二天,周东北早早就起来了,洗漱完就在院子里劈柴。
听到东院有动静,直起了腰。
“盛夏?”
果然等到了她。
“二哥?!”小丫头蹦蹦跳跳跑了过来,垫着脚趴在了杖子边,“这么能干哪?!”
周东北笑了笑,“我昨晚路过你们饭店,想和你一起回来,没想到你下班了!”
“你几点去的呀?”
“七点多了!”
“没诚意!”盛夏小巧的鼻梁上皱起了几道褶,十分俏皮,“太晚了,我这周是晚上六点下班,下周才到八点半呢!”
周东北说:“下次一定不会搞错了,昨天饿坏了,是李春红给我拿的饭菜!”
“是吗?春红姐人可好了!”
“嗯,”他点了点头,又说:“可不白吃,吃完又送她回的家!”
“哦?!”盛夏明显怔了一下。
点到为止,周东北岔开了话题:“张大蛤蟆那伙人,没再去找你麻烦吧?”
盛夏摇了摇头,莫名其妙的有些心烦意乱。
“那就好,以后再遇到这些地痞,离他们远一点!”
“嗯!”盛夏答应了一声。
他摆了摆手,“快走吧,一会儿上班迟到了!”
“那我走了!”
“咔咔!”周东北继续劈起了柴,等她走远了才瞩目远眺。
白雪反射着晨光。
盛夏也穿着件军大衣,后面看却丝毫不觉臃肿,娇小的身材,毛线帽后的长发飞扬,好一幅恬静的画面。
背影渐渐远去,他不由思索起来。
李春红不值得盛夏交往,可这话没法明说,也不能说!
哪怕自己担心她以后受到什么委屈,也不能像个碎嘴老娘们一样背后讲究人,只能通过暗示,或以后一件件的事情,让她自己看明白一个人。
——
接下来的两天,一切都十分顺利。
老嫖虽然偶尔还是会发发牢骚,可干活却不再偷懒了。
三天时间,他们把整个红升乡跑了一遍,一共收了439斤鸡蛋。
当天晚上经过考核,两个人的业务已经十分熟悉了,周东北拿出来准备好的粮票,一人350斤,多拿了一倍。
其中一半是以一市两、贰市两和半市斤为主,毕竟大多数家里鸡蛋并不多,多数人家连一斤都凑不上。
给两个人规划好路线,又一人分了五个鸡蛋的福利,三个人坐在小火炕上吹了会儿牛逼,这才抱着鸡蛋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第二天早上吃完饭,周东北回到自己屋,从被垛里找出来史桂香家那把斧子,别在了后腰上。
揣了一千斤全国粮票,骑车去了市里。
兴安市粮食局,就在八大局东侧,再往东是面粉厂。
斑驳老旧的围墙,灰突突的三层苏式建筑,院子里好多粗大的杨树,天气热了以后,漫天飞絮。
正是上班时间,好多自行车涌进了院子里,虽然没有加工厂门前壮观,人也不少。
周东北抄着袖,靠在大门对面的树干上。
七点四十分左右,上班的人越来越少,大门口来了五个人,这几个人前后脚到的,相互之间明显十分熟悉,聚在一起抽烟闲聊。
周东北依旧远远看着,不动声色。
渐渐开始有人骑着自行车来办事了,出来人以后,只要不是骑车直接走,就会有一个人凑过去,随后拉到一边嘀嘀咕咕。
不一会儿,又来了两个人,粮票贩子的队伍已经扩大到了七人。
一个小时以后,周东北已经彻底看明白了。
这些人并不是一伙的,却明显有套规矩,每个人都在按照规矩来。
他们七个人是轮着来的,无论谁是否兑换成功,再出来人,就得由下一个贩子上前了。
七个人中,周东北认识俩,而余下的五个人,估计后世混的啥也不是,所以他并不熟悉。
他认识的这两个人是亲哥俩,哥哥叫王刚,弟弟叫王强。
哥俩家在桥北住,大约是两三年后,俩个人买了台菲亚特126p,也就是俗称的“大头鞋”跑出租,那几年赚了些钱。
这哥俩打架不行,但有生意头脑,也常和一些社会混子玩。
尤其是弟弟王强,如果不是他哥看的紧,估计也早就成了地痞。
七个人中,那个三十多岁的壮汉明显是头儿,这些人都围着他转,而他和王刚说话的时候最多。
这人身高得180公分,面相并不凶恶,甚至还有些憨厚,周东北没见过,眼生的很!
脑子里想了几条对策,又一一被他否决。
例如提出站前七哥是自己大哥。
可现在的七哥并不认识自己,上次情急之下,又在张大蛤蟆面前提过了一次,这种事情如果一而再,再而三,未来一定会是个麻烦。
那边已经没人兑换了,周东北已经拿定了主意,大步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