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晓知道天灾很狗。
可他不知道，天灾能狗到这个地步。
当天灾放任擎天柱和威震天打在一起，自己却临阵脱逃时，通天晓知道天灾有坏点子，却还是追了上去。
当天灾拐进水晶城废墟里的一间建筑时，通天晓推测天灾提前布置了场地，但考虑到自己对此有准备，他追着黑色卡车进了建筑。
当天灾闪身躲进某个一看就是刚装修过的房间时，通天晓知道前方是陷阱，可他不想放过天灾，他也追了进去。
所以，被偷袭个正着并锁在实验台上完全是他自找的。
通天晓愤恨地磨了磨牙。
其实吧，解开这样的锁对他来说实在是太简单了。
然而……
刚被掀翻在实验床上并锁起来时，通天晓其实正在嘲笑天灾。
“你今天比平时沉默寡言，知道为什么吗？”蓝色卡车嘚瑟地大声说，“因为你带了帮手出来！你这菜逼！”
固定住他手腕和脚腕的是普通的医用锁，挣脱起来不要太简单。不是通天晓自夸，就算是经过特殊强化的固定锁具，他也能轻易脱身。
“我不是菜逼！！！”黑色卡车气急败坏地跺脚，“你才是！”
“双标狗！”通天晓嘲讽。
明明大家都叫了帮手，凭什么只有通天晓是菜逼！
“双标怎么啦！老子就是要这么干！”天灾炸毛地大叫，“别乱动！这锁没那么结实，老子还要给你整容呢！”
通天晓愣了一下。
整、整容？
意思是，修复他损坏多年的脸部？
这个嘛……
……这就是通天晓到现在还躺着的原因。
原本关闭的照明被点亮，灯火通明的实验室内，天灾正在整理预先准备的仪器。
“你真是干这行的？”通天晓躺在维修床上，不大相信地问。
他总觉得天灾不像是在某种机体重构中心上班的机。
先不说这傻瓜有多暴躁——霸天虎才没有专门为别人设计脸和机体的机构呢！
“确定，肯定，准确无误。当初我有427个机子的项目，从脸到机体设计都是我的工作，其中，我独立操作了95个机的改造升级。”天灾有些不耐烦地说，他把材料和道具全都排列到维修床边，逐一进行检查，“你就更简单了，骷髅脸。你原本一定是有脸的，我只要顺着活性金属的延展趋势来进行修复，就能复原它——还省了我自己设计的功夫。”
通天晓还是不太放心。
“你修我的脸干嘛？”通天晓问，“为了膈应擎天柱？”
“膈应个屁，我才不想跟那个死变态打交道，之前老师……之前威震天说擎天柱对我感兴趣，我还不太相信，啧，”天灾抖了抖天线，清点了一遍道具，确定准确无误后，他终于舍得低头看维修床上的蓝色卡车，“我这么做是为了自己的轮子着想，你的脸碾起来轮感真的差，不整一下不行！”
……碾脸？
通天晓：）
通天晓一气之下，差点把固定自己的锁给挣断。
就为了碾脸？你绕这么大个弯子，用约架的机会来干这事儿，就是为了以后碾脸的感受？你真以为你还碾得到我？
你看不起谁呢！
“搞快点！”通天晓气愤地大叫，“等完事儿了我就让你看看惹怒我的下场！”
天灾一脸嫌弃地看着他的骷髅脸。
“我没有止痛剂。你得先下线，或者阻断痛觉传感。”
“不需要！”通天晓大声说。
天灾：“……”
“上一个拒绝我建议的机在维修床上哭叫了整整三个循环时，”天灾冷漠地说，“我忍得了他发出的声音，但忍不了你的。”
“你觉得我会叫出声来？呵，”通天晓翻了个白眼，“当初擎天柱生生撕了我的脸，我都一声不吭！”
……好吧。
天灾微微歪了歪头。
他伸手挡住通天晓的脸，只露出光学镜，然后俯身，近距离观察了一会儿。
通天晓的光学镜真的很漂亮。也许是透光玻璃镜面的材质特殊，或者内里的光芒频率变化幅度问题，再或者内部机械构造把光折射成了一定的形状，这双蓝色光学镜的一切都那么恰到好处，美丽又亮眼。
“但愿你的脸有光学镜十分之一的水准。”天灾低声说。
最近，天灾有一个疑虑，他一直没有告诉任何人。
天灾觉得，自己是讨厌通天晓的。这骷髅脸老是袭击他的挡风玻璃，他修起来可麻烦了——最重要的是，通天晓实在太丑，光是看着他就会伤害天灾的光学镜。
可不合逻辑的地方在于，天灾总是乐于跟通天晓见面，当他们用手势约架时，天灾几乎立刻就期待了起来。
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只有两个可能，一是敌意，二是某种天灾没感受过的情感。
他对通天晓的敌意没有那么大。
这样一来，结果显而易见。
天灾并不傻。
他在霸天虎基地里思前想后，决定进行验证。
天灾临时删除了自己数据库中有关通天晓那张骷髅脸的部分，也就是说，他忘了通天晓长得有多磕碜。
最惊悚的事儿发生了。
他的杀毒程序几乎立刻就运行到了最高水准。
杀毒程序杀的是‘爱情’。
这意味着，如果通天晓的长相没这么惨烈，那么天灾会爱上这个中二、暴力、幼稚，而且高他半个头的憨憨。
也许是通天晓欺负起来实在太带劲，也许是那双光学镜的确漂亮，总之，结果已经摆在那儿了。
天灾喜欢通天晓，唯一的阻碍是脸。如果不考虑脸的因素，天灾对他的感情其实……
可是，他们才认识了一个月而已，见面的时间就更少了——这爱情真不讲道理，天灾完全不想承认！
天灾愁得很。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既然他的确对人家有意思，那么接下来的发展就不关通天晓的事儿了。这取决于天灾，如果他想，那么只要动用一下量子级神经回路想点儿对策，骷髅脸绝对跑不掉。
天灾决定暂且先修复通天晓的脸，看一下效果。
对天灾来说，有鼻子的都是丑逼。就算他把通天晓的脸修好了，结果也未可知。
油罐车叹息一声，轻轻按了一下通天晓的嘴，示意他别再开口说话，然后取过旁边的打磨刷，开始在通天晓脸上操作。
这张骷髅脸凹凸不平，光是摸着就能让天灾浑身难受。他尽量避免接触，只用刷子来接触通天晓的脸，把那些坑坑洼洼打磨平整。
通天晓被擎天柱撕过脸，外层面甲都没了。理论上讲，他骷髅脸的表面距离下边的传感器只有一步之遥，打磨起来疼得很。
要打磨得足够彻底，同时保证下方机械构造的完整性，这是一门技术活。
天灾专注地控制操作进度，他一手扶住通天晓的脑袋，另一只手拿着高速转动的刷子，红色光镜的焦点集中于骷髅脸的每一条纹路上。
蓝色卡车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纹丝不动，抖都没抖一下。
实验室内只剩下刷子工作的沙沙声。
“好吧，你倒是没有虚假宣传……”天灾轻声念叨。
不一会儿，当蓝色卡车的机体表面因为疼痛而渗出不少冷凝液时，天灾的打磨工作终于完成了。
通天晓的脸成了一个平整的弧面，金属牙齿突兀地排列在其表面，只有那双漂亮的光学镜耀眼如初。
他正死死盯着天灾，眼神比起愤恨，更像是挑衅。他像是在说，‘看看吧，我忍下来了，如果你不好好干，那我等下就干掉你’。
“接下来没那么疼，但会有些痒，”天灾平静地说，“给我忍着。”
通天晓的蓝色光学镜闪烁了一下，持续不断的疼痛让他看上去有些虚弱，但他的光学镜依旧散发着坚定的光。
蓝色卡车艰难地转动被固定住的手腕，用手掌朝天灾比了几个手势。
[内线频率发我。]
好吧，看来他忍不住了。
天灾念出自己的内线频率，让通天晓记录通信讯号。
天灾有些感兴趣。
通天晓会在内线频道喊疼吗？
很快，通天晓接通了天灾的内线。
【没想到你还挺专业。】通天晓说。
他的语气十足冷漠，前提是忽略他语调的轻微颤抖——他绝对在强撑着。
唉，看来还是有些难为骷髅脸了。
“疼就叫出来，”天灾说，他的态度软化了些许，“憋着容易出毛病。”
其实，就算通天晓一开始就叫出声也没什么。虽然这会加大天灾的操作难度，但他能应付。
谁知道通天晓这么听话，让他别说话，他还真就没说。
【哼，别小看我，天灾。】通天晓的语气强硬了些，【擎天柱打过我无数次，我从没有哭喊或者求饶过。】
天灾：“……”
渣的，你可以不叫，但我会心疼啊！
既然我有喜欢你的可能，那我怎么忍心——
“……我已经尽量放轻力度了，”天灾的语气柔软下来，“再忍忍。”
通天晓沉默了一下，光学镜里闪过一丝莫名其妙。
和通天晓的预估不同，天灾对他的敌意低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或者，更确切地说，今天的天灾显得有些……温柔。
有阴谋吗？
【脸上的事儿做完以后，帮我重新涂装一遍，】通天晓试探地要求，【我原本不是这么个丑配色。】
“好。”天灾立刻回答。
通天晓：？
你就这么答应了？你可是狡诈又暴躁的擎天柱二号啊！你在搞什么名堂！
通天晓有些惊疑，他搞不懂自己的对手在想什么。
【你的脸长什么样？】通天晓继续问。
“和这里的所有机都不同，”天灾说，“但符合我自己的审美。”
通天晓：“……”
他有点儿好奇。
他没来得及继续好奇。
天灾用镊子镊着一小撮经过加热的特殊活性金属，把它们小心翼翼地铺展到通天晓光滑的脸上，然后仔细排出空气，让活性金属与通天晓的面部贴合起来。
【渣的，怎么这么痒！】通天晓差点抑制不住面甲的抽搐，【你在搞什么！】
“我在还原出厂设置。活性金属很稀有，保存难度又高，我求红蜘蛛帮忙弄到的。它会根据一个机的初始配置而往不同方向略微延展，据此进行计算后，我才能对你原本的脸进行建模，”天灾解释，“活性金属跟你的脸接触时，会改变自身参数并融入到你的脸部结构里。痒才正常，痒代表你在恢复。”
通天晓想了想，把满腔疑问憋回去。
天灾的态度有些古怪，他倒要看看，这黑卡车还要整什么幺蛾子。
接下来的工作相当顺利。在用活性金属仔细往通天晓面部覆盖了薄薄的一层后，天灾开始填充外边的面甲，为了保证面部金属的延展性，天灾做得非常仔细，他不停更换材料和工具，从面甲的里层一步步修复到最外层。通天晓能想象自己的脸逐步恢复的过程，他简直忍不住自己的振奋。
他忍了不短的时间，这是值得的。
然而，他的耐心有限。
【快快快！还要多久？】通天晓终于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芯情，他急切地向天灾询问，完全把之前‘坐实擎天柱泼的脏水’的打算忘到了九霄云外。
“五循环分，快了，在此之前不要做出过多的面部表情。”天灾修整着通天晓的面甲外层，态度愈发奇怪，“再忍一下。”
【那就先给我发一张图！】通天晓催促，【我要看看你把我搞成了什么样！】
天灾：“……”
天灾好愁。
不但愁，他还慌。
随着工作进度接近尾声，天灾几乎想要落荒而逃。
这是一张……异常出色的脸。
按理说，有鼻子的机在天灾眼里都是丑逼，但通天晓这张脸是一个绝无仅有的例外。它的弧度堪称完美，在坚毅的同时也不乏柔和，金属鼻子的形状和位置不偏不倚，跟那张脸相得益彰。通天晓的嘴唇偏薄，他正微微抿着唇，整张脸在严肃中透露着几分不耐和焦急，可爱极了。
何止是光学镜的十分之一？通天晓的脸跟他的光学镜一样出色！
就算在天灾眼里，通天晓也无疑是一个绝世美车——能让天灾忽视他有鼻子的那种美。
一个欺负起来贼带劲的、漂亮的，卡车。
嘶……
天灾的系统正在杀毒，疯狂杀毒。
他慌得不行。
天灾调整视觉传感的焦距，用更精细的天线来拍照，然后通过内线把照片发给了通天晓。
接着，油罐车犹豫一下，别别扭扭地在内线里承认了事实。
【……你真好看，】天灾小声说，【擎天柱就是个混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