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苏城拿着档案袋坐回车里，并在后排座上发了好久的呆。
连助理小王一直问他要去哪儿，他也不回答。
其实，他只是有点不知所措，还有点犹豫。
到底他还是人，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其实他想过无数种可能，却唯独没有想过这种情况，他的生父，地位竟如此超然。
“小王。”他略略抬眼，从内后视镜中看着自己的助理，想要问出口的话，在最后一刻又憋了回去。
因为他心里觉得，自己不必再追究生父是谁，他该要追究的，是生母的死因。
一开始，他认为是自己的舅舅苏大军谋杀了他的母亲，但现在，他有了另外一种猜测。
上位者的游戏，又或者说，是科堡家族的抹杀。
他质疑，当年极有可能是科堡家族出手抹杀了她母亲的存在。
手指关节泛白，他捏紧了手中的档案袋。
若真是如此，那不管科堡家族有多么庞大，他都会进行报复。
若真相并非如此，那他也不必和这个庞大的家族有任何联系。
某些东西，他不屑，也不愿去惹麻烦。
“回公司。”苏城冷声吩咐。
小王点点头，放下手刹并松开刹车踩住油门，车子朝前驶去。
就在此时，苏城的手机忽然响起，他拿起来看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于是他直接将其挂断。
以他此刻复杂的心情，实在很难再和别人寒暄什么。
而此时的蓉城，陆梁栋拿着座机话筒，与袁小琴面面相觑。
“挂断了。”陆梁栋轻声说。
袁小琴指指座机，焦急道：“你再打，再打。”
他们夫妻俩能想到唯一的办法就是联系苏城，而且他们觉得，苏城应该能想到办法对付魏家。
苏城的手机再次响起，极不耐烦地将手机关了机，并随手将之扔出车窗之外。
小王张嘴想提醒他，万一是陆小姐打来的怎么办？
但当他从内后视镜看见自家老板那张冰山脸时，到嘴边的话又默默收了回去。
陆梁栋夫妻是心急如焚，可那个系着他们唯一希望的电话却再也打不通了。
“算了吧。”陆梁栋坐回了椅子上，“别打了。”
“嗯，我看也是。”袁小琴附和道。
夫妻俩面如死灰，相对无言。
沉默许久之后，陆梁栋忽然说：“你把你藏在杂物间吊柜上的东西找出来吧。”
袁小琴一愣，“你，你都知道？”
按地方规矩，像大月那样夭折的孩子，是不能立牌位，也不能入家族墓园的。
可袁小琴怕孩子得不到供奉，愣是偷偷做了牌位，每逢初一十五，就拿出来偷偷上香烧纸。
“一起生活这么多年，我又不傻。”陆梁栋握了握妻子的手，勉强露出笑容来。
袁小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放声大哭起来，边哭边含糊不清地说：“我想她，我想她……”
“我知道，我知道。”陆梁栋将妻子拥入自己的怀中，轻声安慰。
此时，门外有人敲门，夫妻俩对视一眼，都惶恐起来。
“去开门吧……”
袁小琴露出坚定的眼神来，她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们本以为是魏豹子的人来了，但开门后，闯进来的却是陆梁发夫妻。
“是你。”陆梁栋没好气地说。
陆梁发自是意气风发，他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搭上魏家的豪华游轮。
“二弟，我听说你答应魏先生的小月的婚事，立马就赶过来了。”
说着，他朝妻子蒋小婉递了个眼色。
蒋小婉会意，立刻将手中的大盒子递上，“侄女要出嫁，那可得好打扮打扮，我们是来送婚纱的。这可是凤鸣轩的婚纱，高级设计师设计的。”
没人接那只大盒子，蒋小婉心里不爽，但脸上也没表现出来。
她才不管这家人什么反应，她只管，她的女儿苗苗不用去跳火坑了。
“哎呀，结婚是喜事，你们别沮丧着一张脸。”她脸上带着笑，心里却在骂人。
“出去。”袁小琴呵斥道。
场面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
陆梁发瞪她一眼，“弟妹，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这是我家，我说了算。”袁小琴回怼道。
一直装着好脸的陆梁发此时变了脸色，他挺直了胸膛，怒道：“我看在你是我弟妹的份上，不想和你计较，可是你也别得寸进尺。”
说着，他身上收敛起来那些官架子出来了。
“我堂堂科长，对着你们客客气气，别不知足。再说，这门婚事你们现在也做不了主，能和魏家结亲，你们应该感到庆幸。”
话落。陆梁栋边嗤笑道：“那真是不好意思，科长大人，我陆梁栋福薄，不配有你这样的大哥。”
两兄弟大眼瞪小眼，各不相让。
终于忍耐不住的陆梁栋抬手就给了陆梁发一拳，这一拳到肉，痛得人龇牙咧嘴。
下一秒，这单方面打人成了两个人的扭打。
继而两人的妻子也相互撕扯起来。
不过养尊处优的陆梁发打不过常年扛米卸货的弟弟，蒋小婉也斗不过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袁小琴。
最终，陆梁发夫妻被撵出了米粮店，连带着一起被扔出去的，还有那条装在礼盒里的婚纱。
店门重新被关上，袁小琴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她倒不是哭魏家的强势，也不是哭陆梁发的无耻。
她是在哭她那早夭的女儿。
“好啦别哭了。”陆梁栋轻声安慰着，“我们不是商量好了么？魏家想要娶我们的女儿，那我们就把女儿嫁给她，以后地底下，大月也好有个伴。”
做了鬼，大概就不用在乎年纪这件事了。
袁小琴边点头边抹眼泪。
此时，座机铃声响起来，夫妻俩对视一眼，还以为是苏城打电话回来了。
两人一对视，赶紧爬起来就去接电话。
“喂？爸？妈？”打电话的人是陆远月。
袁小琴有点失望，她随便应了一声之后，便将话筒交给了丈夫。
“是小月。”她轻声说。
陆梁栋接过话筒，艰难笑道：“喂？小月啊？是爸……”
“爸，你们没什么事儿吧？魏家和大伯他们没上门捣乱吧？”陆远月就担心这一点，所以问的第一件事也是这个。
“小月……”袁小琴脱口而出，刚想要把魏家找上门的事情说出来，就被丈夫捂住了嘴。
陆梁栋递给她一个噤声的表情，随后对着话筒说：“没事儿小月，我这儿挺好的，你现在在哪儿呢？”
“没事儿就好。”陆远月长出了一口气，心情缓和了不少，“我这会儿正在回蓉城的路上，不过前面出了车祸，我堵在路上了。”
“好了吗妹子？”边上有人催促。
陆远月看了感恩地看了对方一眼，加快语速说：“好了爸，没事儿就行，我这边借的手机，就先挂了。”
挂断电话后，她才把手机还给别人，并掏了一百块钱做为感谢费。
当然，对方也是看在钱的份上才肯借手机给她。
垫脚看了道路前方的情况，似乎还堵得厉害，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
总之，现在知道爸妈那边没事儿，她心里安稳不少。
至于堵车，她可以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