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月张嘴想喊甄春喜，可话在喉咙里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甄春喜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太让人怜惜了，一个本就瘦弱的女人，现在又是这么个半死不活的样子。
何况，她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可能已经死去的胎儿。
抿了抿嘴，陆远月终于喊了声：“嬢嬢，我进来了。”
病床上的人没有回答，似乎连眼珠子都没动一下。
她觉得有点奇怪，又喊了声：“嬢嬢？”
不对劲……她大步往里走，进去后才发现，甄春喜的瞳孔已经散了。
她颤抖着伸手去探鼻息，没气儿！
“甄嬢嬢！”她悲呼一声，连忙跑到门口喊，“大夫！大夫！”
护士站有人听到动静，立刻飞奔而来，值班医生也赶紧过来了。
又是一番手忙脚乱的抢救，病房里满屋子人的时候，熊胜平才捧着痰盂往这边跑。
跑到门口他就愣住了。
“小月。”他偏头看着陆远月，“你嬢嬢这是怎么了哇？不舒服喊医生了？”
陆远月抿着嘴摇摇头，示意他去看。
熊胜平捧着痰盂往医护人员堆里就挤了进去，大夫看见他，遗憾地摇头说：“已经确认心脏停止跳动。”
痰盂咣当落地，熊胜平一下子六神无主地嚎哭起来。
他不过是去洗个痰盂的光景，出病房时明明还好好的，这怎么一下子人就不行了呢？
大夫在一边口述检查结果，护士提笔记着，唯有熊胜平的嚎哭声让人动容。
他以为他早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连拿到病危通知书的时候都一点也不难过。
可人真就这么没了，他却一下子崩溃了。
原本好好的一家，眼看就要添个胖娃娃，可现在一切都完了。
他扑到床边弯腰抱住了已经失去生命体征的妻子，眼泪鼻涕齐齐下来，心痛到难以自控。
此时陆远月才走进来，她发现甄春喜手里好像攥着什么东西。
上前掰开手取出来一瞧，是一张薄得过分的纸，上面还盖着医院的红章。
而正上方赫然写着：病危通知书
再往下看，无非也就是对于病情的预估和建议。
但其中有一条引起的陆远月的注意，医生建议将腹中死胎引产。
医生还在一边口述：“病人肺部尚未完全纤维化，猜测可能死于心脏麻痹，建议尸检。”
死于心脏麻痹……
打败甄春喜的从来不是百草枯，而是腹中那没了胎动的孩子。
病房里哀声四起，陆远月只能默默站在一边不言不语。
另一边，苏城开着车正要出医院大门，可铁门边忽然冒出来俩人，他险些撞了上去。
探头一瞧，路灯下，有一对中年夫妻正相互搀扶着往医院走。
见他车子停下，对方还点头朝他致意。
他并没有太过在意，可正当他要松开刹车时，那对夫妻中的女人忽然晕倒。
没办法，救人要紧！能在这个点来医院的，只能是病人。
没辙，他只能下车去看看情况。
中年男人生得相当瘦弱，面相上也有股子精干劲儿，但他此刻却慌乱地想要背起晕倒的妻子。
“大哥别急，扶大姐到我背上，我背她去急诊。”苏城一咬牙，半蹲着身子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这大姐晕倒，除了生病，还极有可能是被他给开车给吓的。
“哎，小兄弟谢了。”中年男人此刻没什么可挑的，立刻就扶着妻子往他身上放。
“大姐她是什么情况？一会儿大哥你要如实和大夫说清楚，以免耽误治疗。”苏城边小跑边提醒道。
中年男子“哎”了一声，挑着有用的说：“我老婆是在我们店里被收孝敬钱的给打了头。”
头部受伤？苏城皱了皱眉，一脚迈进急诊室大门，并在护士的配合下将女人安置在了诊察床上。
大夫在这边救人，护士就提醒说：“赶紧去挂急诊号，把钱交一交。带证件没？要身份证的，没有的话户口本也行。”
急诊过来的，哪儿有这些东西？
中年男人略有些为难地说：“报名字和身份证号可以吗？我们来得急，没有带证件。”
护士犹豫了一下，“也行。”
“我爱人叫袁小琴，我叫陆梁栋。身份证号码是……”自称陆梁栋的男人是真急了，全然没了平日里的冷静。
护士打断他：“你跟我说有什么用？去挂号窗口说。”
“哎。”陆梁栋忙不迭点头，又扭脸看着苏城，“麻烦小兄弟帮我盯着点这里，我去挂号，谢谢了。”
“嗯。”苏城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应声算是答应下来。
早知道会遇到这种事情，他就不该让王婶和小月奶奶都回酒店休息……
不对，他应该请个护工才合理。
但现在说这些都是事后诸葛亮，他捏了捏眉心，专注地看着大夫救人。
“病人这是什么情况？晕厥多久了？有没有既往病史？”大夫问了一连串问题。
苏城蹙了蹙眉，“晕厥已经有三分钟，既往病史不清楚，但是头部有伤。”
大夫将女人的头挪了挪，让其偏在一边，伸手一摸，有血。
而且血已经凝固了。
“考虑颅内出血，或者严重脑震荡，伤……”大夫扒开头发看了看，“有锐器伤和钝器伤，出血点在后枕骨。”
这边火急火燎地要安排检查和治疗，可刚挂完号回来的陆梁栋拿到医生新开出的检查单子却愣住了。
他刚刚交挂号费的时候才发现，身上就两块钱零钱，交完挂号费还剩一块钱。
“大夫，能不能先检查治疗再缴费？我这就回去取。”他之所以会带老婆来医院，都是因为小混混到店里抢钱。
现在想想真后悔，他大过年开什么店做什么生意，就应该关门休息才是。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那不成，得先交费。”大夫坚持道，“这是医院规定。”
“可，我没带钱啊。”陆梁栋无奈极了。
苏城看不过眼，只能从皮夹子里取了三百块出来递给对方说：“先拿去交费，大姐检查要紧。”
好不容易把费用的事情解决了，大夫把苏城和陆梁栋都给赶了出来。
苏城还赶着要去给陆远月买晚餐，开口就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小兄弟你哪儿人啊？你别急着走啊，我钱怎么还你啊？哎哎，我叫陆梁栋，渝县拉洪村的，在蓉城荷花池边上开粮食店，你要是找我就去那儿。我肯定还你钱的！”陆梁栋追上去急声说道。
苏城听完他的话，愣了一下，扭脸问：“你是拉洪村的？”
“啊。是。”陆梁栋点头，“小兄弟你知道这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