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老的老朋友姓何，单名一个标，字建成，看着也至少有五十来岁。
他还是个很有讲究的文化人。
可甄小柒的打脸却是来得猝不及防。
“小姑娘，你知道什么是乾隆吗？”何标差点被气得吐血，“你怎么知道是假的？”
甄小柒当然不知道。
她再活二十年，考个博物馆系，再下功夫钻研十几年，估计还能说出个花花来。
但现在显然她一概不懂。
跟风水摆件或者法器相关的，她还知道一二，花瓶什么的，她是完全不懂。
“就是，我觉得瓶子上的花挺好看。”
潘老：“……”
何标基本上已经在吐血了，“老潘，这、这小姑娘的话，我就当没听见！这可是我重金收来的！要不是你诚心诚意要看，换个人我都不会拿出来。”
“是是是，我知道。”潘老点头。
只是这何标还不知道甄小柒这丫头的古灵精怪。
潘老嘴上说着小丫头不懂，随便说说，但心里已经有了怀疑。
他这大半年，亏了将近一个亿，怎么亏的？
还不是收了大半的仿造品，或者真品也高价买入低价卖出，无论是鉴定还是定价，他的眼光都还很不准。
而这些东西，大部分都有鉴定证书，什么碳检测。
然而，又有什么用？
现在想要骗钱的人，做旧作假的能力，真是与日俱增，防不胜防。
知道仪器可以检测年份，就去老坑挖了泥，挖了土，或者从破碎的低价古物中那一点碎片，混入假的古物。
哎！
做这一行，不能完全依赖科学，也不能完全依赖经验，怎么都说不准。再厉害的鉴定师，都可能哪天被老鹰啄了眼，更何况他这个半吊子。
但就是喜欢！亏钱也喜欢！
他每次买了假货次品，都跟自己说这是买的经验教训，越挫越勇。
可现在甄小柒一说，他就下意识地条件反射，觉得自己又看中一个假的了。
“来，老潘，你拿着这放大镜仔细看，这花瓶上的颜色、纹路、胎瓶接缝，我可不是来耍着玩的。这个家伙，我费了老大力气，才从国外收藏家那里弄回来。”何标戴着手套，递给潘老观测的器具。
然而，潘老看来看去，本来觉得这品相确实符合乾隆年间的工艺，但却越看越觉得这青花瓷过分完美了。
完美的像特别堆砌出来的！
“不错，老何，你这东西放在家里可养眼了。大家来你家做客，都要羡慕死。哎，君子不夺人所好，我就不横刀夺爱了。”潘老说着就放下眼镜。
眼看着，就是不买的意思，让他重新带回家去。
这是旧时大家去那些古玩铺里淘宝的礼仪。八壹中文網
如果发现店家出售的是假货，也不会指出来，就轻轻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店家就知道这是遇到识货的人了。
何标也是耳濡目染多年，这一听，立刻就瞪眼了，“你这是信了小姑娘的话？老潘，你这个不讲究啊！你要是找一个业内鉴定大师，像是温师傅，或者辛师傅，我都没二话说的。你找个啥也不懂的小姑娘，她说假的，你就信了？”
甄小柒早就在他们交谈起来的时候，就退居二线开始复习课本了。
但听见对方屡屡提到她，她也皱眉，“何老爷爷，那你就让温师傅他们来看看呗。一看不就知道，我到底说的对不对？你跟潘爷爷争，也没用呀。”
何标气得不行，“好好好，老潘，我知道了，我现在就走！算我好心喂了狗！以后，你再也别找我啦，就找这小姑娘给你看货好啦。”
他一打收拾，旁边等着的两个黑衣保镖，就戴上了手套，把这对青花瓷瓶小心翼翼地装进了盒子。
“走了，别送！”
潘老无比尴尬地笑，“下次，我请你吃饭赔罪。”
甄小柒已经翘着二郎腿，啃起了旁边阿姨给她叫的外卖小鸡腿。
“哎，丫头，你也太嘴上不饶人了。下次看出来不是真的，你就偷偷给我个眼神，或者我们定个暗号，不要这么戳人家心啊。”
甄小柒鸡腿肉还没咽下去，眨了眨眼，“那下次如果是假的，我就说鸡腿，这样你就懂了。”
潘老：“……”
甄小柒呵呵地笑，抽了两张纸巾，把手指一根根擦干净。
“别担心，先把办公室好好改装一下，就会否极泰来的。”甄小柒没心没肺地拍拍潘老的肩膀，一副咱们哥俩好的样子。
潘老也是觉得无可奈何，现在终于懂了，为什么司家那位老太太就是不喜欢她。
这丫头有时候，实在是太让人牙跟痒了。
本来还想要打开库存，给小丫头看看的潘老，完全打消了这个念头。
否则，她一路假的假的，次品次品，他心脏怕是没有老何那么强壮，吃不消了。
换成鸡腿两个字，也没好多少，一样戳心！
潘老叹了口气，“我让助理送你回去，还是你让司少那边来接你呀？”
甄小柒眨眨眼，还有些舍不得走了。
这里一整层的办公室，虽然有些老旧，但宽敞的很。
而且坐在隔壁无所事事的阿姨，很喜欢她，给她吃了很多小零食。
但毕竟还是要回去看着霸霸喝晚上的药。
“好吧，那我问问司一大叔，有没有空来接我。”
潘老嗯了一声，就准备也让司机送他回家休息。
但刚刚走到门口，想再看一眼那紫水晶貔貅，就又回去了办公室时，桌上的电话却是响了。
来电他怎么都没想到，竟然是没多久前气愤走人的何标。
“老潘，那丫头到底是谁？哎哟，我这把老骨头输给个小丫头了，还真给她说中了啊！”
“我、我这次是真栽了啊！”
潘老惊疑了下，“嗯？”
他看了眼墙壁上的挂钟，老何离开还不到半个小时。
“哎，你看我给你发的链接！我真是，……我现在就把这青花瓷送到温师傅家里去，让他看看！”
潘老才从中山装口袋里摸出了很少使用的手机，果然看见老何给他发了一条微信。
标题就是“法国富豪逝世，临终拍卖品惊现雍正乾隆年间青花瓷数对。”
潘老啊了一声，就立刻掏出了老花眼镜带上。
点开文章，他就看见了第一个就是刚刚老何拿过来的那花样，最终拍卖成交价286万美元。
这出现了一对，那另一对就多半是伪造的了。
潘老这下知道老何是真的栽了……
差一点点，最后买单的就是他了，真是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