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就听说慧文大师住处有一棵大槐,真是闻名不如一见。
此次前来寻找慧文大师,温娴可不是白来的。
温娴坐在树下的草棚里,里面燃了火盆。
慧文自顾自坐在木桌前,给温娴倒了一杯茶,温娴见状并未拿起来,而是等慧文把茶水倒掉,再倒了一杯时,才拿起茶杯喝茶。
茶水顺着喉管流动,带着一股暖意。慧文深深地看了温娴一眼,问道:“贫尼自问以前从未见过施主,为何施主会知道喝此茶的规矩?”
这一世当然没见过,前世可是天天见。也不怪慧文这么问,这茶确实罕见。
前世皇帝驾崩,慧文被请进皇宫为先皇祈福,温娴喝她的茶也有几次,规矩自然是记得的。
慧文为温娴解答过很多疑惑,更重要的是慧文识得些奇门诡术,对奇症自有一套。
“大师,你我能在此相见,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此次前来,望大师能为我指点迷津。”温娴平静地说道,重生这么多天以来,她最大的顾虑便是自己的身体状况,她真怕自己活不到仇人死的那一刻。
如雪前段时间一直和她念叨着各种杀死温沛的方法,她何尝没有那么想过,可她自问就不是个能拿刀见血的人。
杀了温沛,能一时痛快,但她不想让温沛就这么轻易死去,她想要温沛也承受何她前世一样的折磨。
“贫尼已经不问世事多年,恐怕也无法给施主一个答案。”慧文手里转着一串陈年菩提珠。
“慧文大师,你是如何看待这因果轮回四字的?”温娴没有绕弯子,直接引出话题。
“因果自有轮回,贫尼只知道白天黑夜交替变换,人若蜉蝣,当下的事是过好当下,思虑过重,并非长久之道。”慧文继续转着手中佛珠。
“……”温娴真正想说的可不是这个。
“你可真是个大闲人,专程来这里和尼姑探讨人生。”如雪不道,她看这尼姑有些眼熟,但又不像是她想的那人。
“施主可知这茶,名为无思,生长于酷暑之地,三天内发芽枯萎,采茶人必定是在三天内将所有茶叶收集,采茶期间需要心无旁骛,才能尽数收获。”慧文缓缓说道。
温娴自然是知道的,前世她就听慧文这么说过一遍,但她还得装作不知道,这样符合她的身份。
“师傅经常喝这茶,是因为喜爱这茶的味道吗?”温娴装作好奇地问。
“并不全是,贫尼童年凄苦,落下终生的寒疾,此茶有祛寒之效用,偶然得之便一直使用至今,施主似乎也有寒症,可多用此茶。”慧文师傅说道。
“我有寒症?我的身体情况确实不太好。”终于说到了点子上,可以进入正题了,温娴反问道。
“你这身体确实不怎么样。”如雪也不客气地说道,毕竟他还得靠温娴的身体活着。
“请大师赐药方!”说了那么多,只为了引出这句话来,前世便是慧文给她开的药一直吊着她的命,不然她可能死得更早。
慧文大师沉默片刻,抬了抬手,示意温娴跟她进屋。
屋内的陈设非常简单,一张陈年的槐木桌子,四周都是些书架,书架上放着许多书。
“施主请坐。”
慧文示意温娴坐下,给温娴把脉,和前世一样的步骤。
“施主这寒症想来是旧疾,如今贫尼也无法推断出成因,能做的便是给施主一个缓解病情的方子,施主按时服用,想来病情不会更糟。”
慧文说完,提笔写了一张药方。
温娴拿起来一看,和前世的药方只有几位是相同,果然是病程不同,用药也不同。
慧文大师并不会病人的身份而攀附,只最纯粹的济世之心。
温娴出慧文小院时,婆子小厮们已经等在门口了,带着一众婆子和小厮,温娴步行至摆渡站,回到马车上。
“原来你是来开药的!”如雪的话语有些惊喜。
“这药方不错,大师还是有些本事的。”如雪点评道。
“你懂药?”温娴试探道。
“大师开得药还能有假。”如雪依旧是敷衍过去,她的记忆里,她对草药的涉猎很广,看几味药材不是什么难事。
重生后,温娴比前世精力好了很多,但今日实在是废了很多力气,她觉得很疲惫,不一会就在马车里睡着了。
再次睁眼的时候,春来在旁边照看,马车已经行至云都城内,不久便可回府。
温娴睁眼后马上问春来安排的事情怎么样。
春来愤愤地说道:“小姐,为何你要管这腌臜事,那人根本就是个莽夫。”
温娴并未过多地解释什么。
春来继续说道:“奴婢在小姐说的位置找到了那人,看那架势,怀里还拿着短剑,恐怕要有大事。”
春来神色凝重,却一脸嫌弃。
“他见我来,就要过来处置我,我便把小姐你交代的话说了,他说不相信,还说如果小姐肯亲自去见他,他就考虑。”
春来继续说道,自家小姐身份高贵,何必和那种亡命之徒扯上关系。
“还算聪明,你现在让他去东街如意坊后门等着,我这就过去。”温娴吩咐着,看来她必须得去一趟。
春来露出一脸不解,大概是温娴非要管这事,还要去见那莽夫,她觉得很奇怪,小姐从前可不是爱管闲事的人。
马车走了一会,温娴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吩咐马车外的婆子,想去买些胭脂水粉。
婆子怕有幺蛾子,先是劝说温娴不用亲自去,派人去买过来就行了。
温娴这时候才知道当个小姑娘的好处,她撒泼生气的,婆子们怕她疯病发作,最终马车拐到了如意坊门前。
在两个婆子的陪同下,温娴走进如意坊,春来跟过来。
看见春来,两个婆子也没有执意跟着。
春来带着温娴绕了一大圈,来到如意坊后门,但这里没有一个人。
温娴正好奇。
“小心!”如雪凭借自身敏锐地感觉说道。
果然,一把剑柄突然顶在温娴背上,来人恐吓道:“别动,再动今日就要见血!”
“这人可真是恩将仇报!”如雪抱怨道。
春来没来得及动作,就被剑顶住。
温娴能感觉到那人的手在微微颤抖,这心里素质确实还不够,希望她没有看错人。
“如果你还想救香儿,就拿出诚意来,更何况,只要我大喊一声,你绝对逃不掉。”温娴冷冷地说道,口吻一点不像那深闺小姐。
“你,怎么知道我妹妹叫香儿?”那人的剑柄松了松。
“我不仅知道你的妹妹叫香儿,我还知道她要被发买。”温娴背对着那人,她知道这人不敢动手。
“你,你……”年轻男子有些惊讶,这事应该只有永川侯府的部分人才知道。
“只要你肯按我说的做,你妹妹就能好好的。”温娴坐起这事来毫无违和感。
“你,要我做什么?”那人质问道,他的内心有些相信起来,也许眼前这个柔弱不堪的小姐真能救香儿。
“你不用为我做什么,有大把的人等着为我做事。”温娴在这方面还是很自信的,她一出生就在上层。
这件事里,这人根本就没有别的选择。
收起剑,年轻男子站在温娴身后,温娴转过身看着他,问道:“至少告诉我你的名字。”
“成致。”那人低声说。
温娴继续说道:“你妹妹会在三日后被卖出去,我会给你一笔钱,你拿着钱从人牙子手里把你妹妹赎回来,具体怎么做,你应该知道。”
能用钱解决地问题从来就不是问题。
温娴把头上的纹丝彩玉凤尾钗拔下来递给了成致。
春来本想制止,看了温娴一眼,退了回去。
“不立字据?”成致接过钗子细看,用手颠了颠。
“不必。”温娴看着成致的眼睛说道。
说完,温娴就姗姗离去,春来恨恨瞪了那人一眼,紧跟上她家小姐。
成致跪在地上看着手里的钗子,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他站起来,迅速离开。
“你该让他签下卖身契约,如今他轻易得了钱财,恐怕不会再回来,这买卖不够划算。”如雪分析道。
“有些东西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温娴说道,要想真的用人,还得从心里让他觉得感激,希望她的心思不会白费。
温娴做这件事并没有花费很长时间,她出来时顺带买了几盒胭脂,婆子们也都没什么怀疑。
女儿家买几盒胭脂,这挺正常的。
回到家中,她换了身衣服,就去拜见父亲。
毛氏在厢房里坐着,旁边有一嬷嬷在伺候,她问道:“今日就没出什么别的事?”她盼望着温娴在外边发疯,好让她能借题发挥。
“娘子,并无其他。”那嬷嬷回答,她也知道毛氏对温娴向来是看不惯的。
毛氏喝了口清茶,脸上没什么表情。
片刻,在福栖堂里。
毛氏着一身粉纹大袄,手上戴着雕丝玉镯,看起来乖巧贤惠,旁边坐的神采奕奕,一脸慈爱的就是永南候。
温娴给父亲请了安,也乖巧地坐在在一边,听着父亲说话。
毛氏补充道:“娴姐,今天终南山道上的事,我也听嬷嬷们说了,下次遇到这样的事,你不要插手。”
这话听在永南侯耳中,明显是温娴又闯祸了。
“娴儿明白。”温娴早料到毛氏会借机将此事告诉父亲,自然事态度乖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