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有了王脩所领护卫的庇护,郑玄北上南皮的路途再无波折,期间每经一处驿站皆有好酒好肉招待,务求尽善地主之谊,不过数日的光景巍峨的南皮城便已出现在众人的眼前。而得知大儒郑玄的即将到来,身为主人公的孔礼也放下了手中诸多事务,从前线带着郭嘉、李儒昼夜兼程返回至了南皮。可以说郑玄这次来南皮绝对是孔礼的意外之喜,在郭嘉等一众谋士为孔礼所制订的宏图之中,大儒郑玄是个极其重要的人物。“郑师,一别经年,真是让学生好是挂念。”
太守府内,孔礼按着学生礼,向郑玄大礼参拜。如今的孔礼在月前大破十五万袁张联军,重创袁绍,虎步河北,在诸侯中间可谓是名闻遐迩,当着这位大汉后起之秀的面,即使是曾今身为师长的郑玄也起身长揖回礼,郑玄虽然超然世外不问俗务,却也不敢在人家的地盘上太过托大。“数年未见,玉伯已能为大汉撑起一片天,而反观老朽……哎,不说了,不说了。”
郑玄须发皆白,笑着直摆了摆手,确是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郑师自谦了,吾知廉颇虽老尚能战也,郑师虽暮也可志在千里,为天下名!”
孔礼扶着郑玄分宾主入座,待坐定,孔礼也没有半点客套,上来就直奔主题问:“敢问郑师,今后可有意留在学生治所开堂授课?”
郑玄听闻微一笑,不动声色地反问孔礼:“若以玉伯之见,天下人读书所为何?”
孔礼目光扫过王脩,只见后者微微点头,说明已将自己的打算告知了郑玄,那接下来的话也就不必藏着掖着了:“荀子在《劝学篇》中提出 ‘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则知明而行无过矣’,后又曰‘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圣心备焉’故读书是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也?”
郑玄轻捋白须,眉头紧皱作沉思状,显然对于孔礼的回答,他不甚满意,所谓四书五经虽是先秦圣人所著,普通士子用来对付一下还是可圈可点,但是对于孔礼这一方野心勃勃的诸侯可就不够用了。如果只是学成文武艺,货于帝王家,那就不是太容易了嘛!无非是想求几个士子,若仅此而已,那郑玄可就有些大失所望了。“可是,学生这几年大风大浪地挺过来,却与这种理念渐行渐远。”
不料此刻孔礼却话锋一转。“哦?玉伯有所悟?”
郑玄顿时来了兴趣。孔礼从席上跪坐挺身,肃声言道:“大汉近来年风雨飘摇,朝纲沦丧,民不聊生,匹夫尚且可一搏,可是那些读书人呢?居庙堂之高,处江湖之远,竟是一群随波逐流之辈!”
“哎!”
郑玄也是感同身受,当年钜鹿人张角起义,黄巾军霍乱天下,一朝汉臣不乏远见卓识之辈,奈何面对昏聩的灵帝,进谏竟是寥寥无几,若不是自己同门师兄的卢植力挽狂澜,这天下早就是分崩离析了。“读书人的骨气!”
孔礼神情一肃, 郑玄在经学上有多少造诣,孔礼心知肚明,论底蕴,孔礼是万万及不上的,故为了收服郑玄只得另辟蹊径,从价值观入手,“古今典籍浩如烟海,但无非告诉我们六个字。”
“哪六个字?”
郑玄一愣,,脸上尽是犹疑之色。孔礼看在眼里,明白郑玄是来了兴趣,当下不在故弄玄虚,直言道:“立言!立德!立功!”
“‘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三不朽!”
郑玄的唇边微微地露出极为难见的一丝笑容,他看着眼前的孔礼,开口缓慢却有力地道,“这就是玉伯为老朽准备的大礼?”
“不错!书生意气,终究是为读书读人读天下,贵贱、士庶皆可教化,知礼仪、懂尊卑,有教无类!况且实话实说,当今世家根深蒂固,学生急需一批新鲜血液为大汉推陈出新,而郑师大开学堂,教书育人,广庇天下寒士,日后比肩儒家先圣亦可为之!郑师,争一世名不如去争万世名!”
孔礼声音字字重鎚入郑玄的心中,是啊,那可是万世名啊!郑玄至此才顿觉可笑,一个人的追求不正是如此吗?原本一路上心中对于孔礼的顾忌此刻竟忽而烟消云散,若能留名青史方可无憾,但身为前辈,他又不得吐出自己的顾虑:“可是啊,玉伯,你有没有想过,另开一灶,那就是与世家不死不休了!”
“那就来他的不死不休!”
孔礼大手一挥,毫不在意,“凡有血气,皆有争心,当今本就是大争之世,我孔玉伯就是要争他一个光芒万丈,一将功成万骨枯,纵使前方流血漂杵,我亦一往无前,我之大义乃天下之义!”
孔礼的声音有些低沉,却极具穿透力,其内容更具震撼性, 旁边陪坐的郭嘉、李儒、王脩也向孔礼投来震惊的眼神。郑玄听了也是怦然心动,他已经近七十岁的人了,在仕途上早已经没有了追求,可是如能有比肩孔孟诸子的机会,他绝对要把握住。当下郑玄起身向孔礼拱手作揖:“不争一世名去争万世名,老朽受教了,北海郑康成拜见主公!”
见郑玄要行跪拜之礼, 孔礼连忙起身一把拉住:“郑师万万不可!郑师与玉伯之间依旧是师生之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玉伯愿与郑师同心同德,一心一体,心心相印!”
一番心声相交,郑玄如何不感动地痛哭流涕,孔礼又是一番安抚,宏图伟业描绘得掷地有声,至此终将这位大儒牢牢地捆在了自己的战车上。“主公,方才许之康成公的权柄是否过于……”待郑玄离开后,府内只留孔礼、郭嘉、李儒三人,李儒心思阴鸷,不由出声劝诫。若依孔礼许诺,郑玄全权担负教化万民之责,那假以时日,此人今后其地位在天下读书人心中绝对不弱于俗世的君王!而孔礼脸上却毫无郁色,手中玩弄着郑玄给的一道圣旨,这圣旨原本应由郑玄宣读,孔礼跪听,可是如今一切都从简了,他只是淡淡地回道:“圣人哪有那么好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