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启动了一次测试后，就再没有将东西送进高维空间中了。 其原因，除了谨慎之外，更多还是因为“哈佛学派”有一种观点认为，如果现实所处的三维空间是更高维空间的一个“面”的话，那么将三维世界的物质投放进高维空间，极有可能会以另外一种形式对现实空间造成干扰。 简单而言就是，假如把目前的宇宙看做是一个封闭的空间，那么任何物质的送出，都会破坏掉该空间的物质平衡，从而引起质量守恒的崩坏。 为了解决该问题，以哈佛为首的理论物理学界与数学界一直在尝试建立一套关于质量在不同维度中传递的模型——这就是典型的现象领先于理论的情形。 而作为维度理论的领先者，“省交学派”相对更加乐观一些，认为就算空间是被包含的关系，那么丢失的质量也会以另外一种形式，或者干脆就是能量的形式回归，而不会造成干扰。 说白了就是，低纬无法影响到高维，反过来亦然。 省交学派更看重的，其实还是从“实际出发”，更多的会考虑高维与高维碰撞之后会产生什么。 因为根据假设，为飞船裹上一层高维空间膜来抵消引力，是通过黑洞跨越虫洞的技术之一，人类有必要考虑当高维空间膜开启的时候，被一艘飞船撞进来之后会发生什么——因为那意味着是同等维度的空间碰撞，极有可能产生无法掌控乃至无法理解的后果。 …… 听着霍来恩教授的提醒，叶铭眉毛一扬，瞬间便意识到了自己遗漏了什么。 ——他虽然并没有参与到这两派之争中，但出于谨慎和对学术界的尊重，他也一直没有进行测试。 但这不表示，他就没有自己的判断。 他的判断是，高维空间并没有想象中的脆弱，但高维空间比想象中的更危险。 因此，最开始的测试中，他才会直接将测试的探测器直接炸毁。 而现在，这么大的一个探测器就被他送过去了——这个诞生于B计划的探测器，可是没有放氢弹，也没有影视剧中常见的自毁装置的！ “教授，多谢提醒。”
叶铭轻轻呼了口气，眉毛缓缓放平：“目前看来，并没有发生意外。”
“你确定吗？”
“我不是很能确定，因为现在还没有关闭探测器的致密引力恒流系统。”
霍来恩教授马上便沉默了下来，表示着他的不满。 叶铭微微一笑，同时望向屏幕，他快速点了两下，切换到了探测器的主视角。 久违的高维空间画面再次扑入眼前。 不得不说，时隔一年再次得窥高维空间，叶铭依旧被震撼得久久不语。 半响后，他轻声道：“确实没有空间碰撞的意外，但……我们送了一个来自三维世界的探测器进入高维世界。”
“这不明摆着的么？”
霍来恩教授马上道，随后他声音抬高了几分：“没有自毁装置的？”
“是的。”
霍来恩教授呼吸马上急促了起来。 ——作为在维度领域的卓越空学家，霍来恩教授一直保持着与叶铭同样的谨慎。甚至在之前的实验中，便是他要求叶铭摧毁掉送进高维空间的探测器的。 说白了，还是人类对未知空间怀着恐惧。 “那现在怎么办？强行过载行不行？”
“恐怕不行，反应堆有物理防峰值过载的装置，艾塔无法干涉反应堆的物理系统，只能读取状态。”
“那让反应堆停机呢？”
“停机是可以，但我觉得……”叶铭说着闭上眼睛，沉默思索了几秒后轻声道：“教授，要不，我们干脆就把探测器留在高维空间如何？”
听得出来，霍来恩教授明显地吸了一口冷气。 “是这样的，就如同我们甚至都无法对现实存在的二维空间进行捕捉和干涉一样，我认为……高维空间对三维的空间同样是无法直接干涉的。那么，既然这次闹了个乌龙，那不如丧事喜办，干脆让探测器来探测一下高维空间。”
说着叶铭顿了顿：“以前我们一直无法解决高维空间坐标的问题，现在如果我们能够利用探测器以及超距通讯，或许可以建立一套对高维空间更准确的模型……嗯，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就是既然我们误打误撞地闯进了神祇的空间，又抹不去痕迹，那还不如探个究竟。你说呢？”
霍来恩教授沉默了下来。 坦白说，他心动了。 人类目前对高维空间知之甚少不说，以前的模型也一一被推翻，新的模型又缺乏数据来验证——要知道，要对一个空间建立模型，那可不是一套数学公式就能解决问题的，而是要建立一整套符合其空间法则的理论的！ 现在，有这么个探测器，别的不说，最起码可以建立起三维物体在高维空间中的运动理论。 “那……” “我把探测器的控制权限给你。”
“好！”
…… 将探测器权限交给霍来恩教授后，叶铭缓缓呼了口气。结果一偏头，他便看到了旁边的周旭晨正在一脸紧张地看着他。 很显然，这小伙子全程听到了他和霍来恩教授的对话，知道两个人聊的都是了不得的“大事”。 叶铭微微一笑：“没事，这也算是一个我们认识高维宇宙的契机，人类总是要走出这一步的。”
周旭晨听了这话之后重重点头：“我相信老师的！”
“哈哈，不要盲信，要自己多思考。”
叶铭拍了拍他的肩膀，重新坐了下来，继而把画面调到了寻星八号的主视觉。 ——既然交给了霍来恩老爷子，那他还是先把精力放到苍蓝星这边的探测才是正道。 很快，寻星八号进入苍蓝星轨道。 此时，飞船的控制已经交给了章局长那边，只见没用多久，章局长等人便控制苍蓝星释放出了轨道卫星。 随后，他们又控制飞船飞抵到太空城遗迹之上，释放了韦伯望远镜以及国内装配的望天号望远镜。 下午时分，叶铭接管了飞船。 进入大气层后，他并没有立刻朝着预定的位置降落，而是让艾塔控制着飞船执行绕圈低空绕圈飞行。 该任务将持续进行一周左右，其目的是为了在赤道地带进行太空拍照，以建立一套苍蓝星的地图体系。 一周后，叶铭控制飞船，降临在了探测器的着陆地旁。 ——为了保持对苍蓝星文明的敬意，人类除了取名了个苍蓝星的名字之外，并没有贸然给星球上的地理位置取人类的名字，而是以数字编号来代替。 譬如着陆地点，就被标为五十六区。 飞船降落后，他便将控制权交给了正在训练中的墨谷与周向南，自己则回到办公室，打开了视频会议。 …… “根据过去绕地飞行一周的情况来看，苍蓝星确实没有发现人造电磁信号的痕迹。”
会议参与的人并不多，但级别很高。叶铭，章局，牛主任，领导的办公厅特使，以及太约的五位高级联络员。 寻星八号绕星飞行一周时间，可不仅仅只是执行拍照任务那么简单，更主要的，还是探测有没有文明的痕迹，以及对某些植被物种进行一个简单的汇总，以及对地貌和动物进行个初期摸底。 “意思是，苍蓝星没人了，是吧？”
“准确地说，是没创造出人造电磁信号的文明。”
“那人类活动轨迹呢？”
“这个就无法确定了。”
这时牛主任接茬道：“可以通过炊烟来判定嘛。”
叶铭轻轻咳了一声：“牛主任，用人类的生活习惯来揣测其他星球文明种族的习惯……是不利于客观事实的——而且也没有发现这种烟雾，甚至连地面房屋都没有看到。”
牛主任哈哈大笑：“哈哈哈……好吧，我忘了苍蓝星的生物圈有植物动物了——对了，光合作用酶的产量可以估算出来么？”
“嗯，这个很难估计，但从目前的观测来看，植被的覆盖率挺高。”
顿了顿，叶铭继续笑道：“现在生物组那边正在进行实验前的准备，下一步就是移植栽培实验，我觉得产量没什么问题。”
——如果说发现地下城，是对苍蓝星文明了解的一大步的话，那么发现光合作用酶，就是对殖民苍蓝星的价值前进了一大步。 毕竟，现在的合成光合作用酶技术不管怎么说，都因为受限于步骤和产出的缘故，使得其成本居高不止，这不是能源问题，而是产量问题。 但这边居然有大量的天然产出……这可就要了亲命了。 别忘了，人类可从来都不是吃素的。 你只要敢大量产出高价值材料，那人类就能给你种得满宇宙就是。 到时候移植栽培，人工嫁接，基因改造什么的活儿给你齐上阵，还怕弄不成白菜价？ “当然，这些都是后续的了，目前我们主要的方向还是分成天上和地下两个部分。地面部分以破译文字，认识星球为主。天空的话，则是以轨道建模和星系探索为主。”
“接下来，我重点说一下天空的探测方向。”
随着叶铭的声音落下，虚拟会议室内，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毕竟，今天太约来了五位高级联络员——分别来自是中毛美欧亚。 而且其中，美欧的联络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级别的会议。 “根据过去一周的太空探索，以及天文学家们的努力，我们已经初步得出了苍蓝星所在恒星系的整个系统。”
“该恒星由六大行星组成，其中苍蓝星位于第三序列，与地球极为类似。但该星系只有一颗气态行星，为第六序列。”
“根据观测和轨道计算，我们得出了该星系存在三个黑洞。”
“其中之一，我们已经知道，就是我们来临的出口。”
“而另外两个，第一个在距离4个天文单位……嗯……在这里说天文单位可能不太合适，那就是六亿公里左右。其距离，与地球到木星类似。”
“第二个在另外一侧，距离三亿公里左右。”
“很幸运，我们在第二个虫洞入口的位置处，发现了部分太空残骸。”
叶铭说着轻轻呼了口气：“我们虽然目前不太清楚这些残骸是人造的，还是天然形成的，但好歹给我们指明了一个方向。”
这时一位观察员问道：“叶教授，请问这意味着是发生了战争，对吗？”
“如果是人造的，我们可以这么认为。”
“那可以确定，该虫洞通向什么地方吗？”
说着这位观察员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对面会不会是另外一个文明。”
叶铭的眉毛慢慢皱了起来，沉默几秒后他缓缓摇头。 “坦白说，我不能给出准确的答案。”
“但我相信，在我们抵达之前，应该没有类似人类文明程度的文明抵达，否则，我们不会孤单地在这里独自考察。”
叶铭的话，让众人微微点头。 是的，如果真的有人类文明一样的文明……那么钻黑洞过来看一眼，基本上是必然的选择。 当然了，这里所谓的一样，指的是同样拥有了跨越虫洞能力的文明。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确定，在绘画中所展现出来的历史……那些毁灭苍蓝星文明的战舰，便是通过这两个虫洞过来的？最起码也是其中之一？”
叶铭再次沉默了几秒。 “虽然，还有一种可能是他们掌握了超光速，乃至跨越时空的太空旅行技术，但我还是认为，宇宙太大了……他们必定是通过冲动而来。”
“所以，堵上这两个洞，就是我们接下来的主要任务。”
这时，老美的观察员突然问道：“不去观察一下吗？”
叶铭微微一怔，随即坚定摇头。 他虽然在太空探索中狂飙突进，但清楚他的人都知道，其实他是真的很谨慎。 如果无法保障苍蓝星的安全，那么人类今后移民苍蓝星，那就是只是空谈。 苍蓝星的灭亡给他的最大警示就是，人类目前在进攻端的能力……弱得有点让人发指！ 你连歼星舰都没一艘，也好意思出去和人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