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以人类需要对方案进行讨论和评估为理由，叶铭与对方结束第一次接触。
塔拉人表示理解，人类的办事效率确实不高，他们可以等待。
这句话，让一旁的秦将军听得很是有些冒火。
“妈了个蛋，我们的办事效率还不高？”
秦将军扯了扯衣领，大步走向叶铭的椅子。
刚才他一直在倾听双方的交流，但总听得迷迷糊糊的，此时结束通讯，他自然有满肚子的疑问要问叶铭。
“估计他们看咱们的职场宫心剧看多了，认为人类只会扯皮吧。”
叶铭快速授权刚才的对话内容给“系外办”的夏主任，让她的外星关系办公室去负责与苍蓝星人扯皮。随后他推了一下椅子，给秦将军让出了位置。
让秦将军看显示器上的报告，他一边给秦将军介绍艾塔的分析结果。
“这么说，他们是通过人类的视频影片来完成的数据化学习？”
“是的。”
“那你问的……写入脑子是什么个意思？”
秦将军左手支撑着办公桌，右手不停地握来握去，表示他现在有点烦躁：“意思是，这个塔拉族人掌握了记忆编程的能力？”
这时，一直坐在旁边的牛主任轻轻嗯了一声，抬起头来。
相比飞行员出身的秦将军，老牛是根红苗正的程序员，对这些新技术的理解，自然要比秦将军更容易一些。
“秦秘书长，其实关键是他们也有超级计算机——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通过对大量视频的分析和总结，继而将信息统一整合成有用信息，那他们的这个超级计算机……有点不一般呐！”
秦将军马上一怔，望向叶铭：“比起艾塔呢？”
“问艾塔好了。”
叶铭微微一笑，望向头顶摄像头：“艾塔，你能办到从几千部电影电视剧中分析整理出知识和自然语言并完成相关的信息汇总以及训练吗？”
艾塔的声音响起：“我可以的。”
“多久？”
牛主任马上望向办公桌上的音箱。
“或许一分钟？”
艾塔给了一个不算很确定的回答。
牛主任：“……”
“好吧，我高估了他们。”
牛主任轻轻地舒了口气，凭空升起一股莫名的骄傲，秦将军也笑了起来——他们二人刚才可是听得清清楚楚，那个叫弗拉克的塔拉族人言语中的那种“自傲”感。
嗯……看来塔拉族人的超级计算机……在艾塔面前不怎么够看。
叶铭也笑了笑，但随即便抿起了嘴，陷入思索中。
片刻后，他望向二人，轻声道：“我没有证据，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塔拉族文明，似乎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牛主任与秦将军一对视，立刻凑上前来：“什么意思?”
“记忆移植，或者说信息的直接移植，对一个文明而言，是毒药。”
牛主任倏然一惊：“这话怎么说？”
叶铭眉头深深皱起，沉默了几秒后轻轻摇头：“苍蓝星人的智脑，其实是有记忆注入能力的。这一点，我获得过牧多大礼司的亲口承认。”
他一边说着，一边望向遥远的仙女座方向。
此时，牧多大礼司的飞船已经抵达了苍蓝星，正在墨谷等人的陪同下重游母星。
“当然，苍蓝星人接受记忆注入的，只有主脑，即大礼司——这也是为什么，克拉族的大礼司会无所不知。”
“但无所不知的背后往往伴随着知识的诅咒——在克拉族人重建新圣城的过程中，有多任大礼司都因为沉迷于知识而失去了身为一个科学家的基本素养，也间接导致了他们文明的倒退。”
听着叶铭介绍克拉族人的某些秘辛，牛主任与秦将军也不甚唏嘘起来。
“那现在的乌达……”牛主任望向叶铭，迟疑道。
他知道叶铭之前和乌达大礼司的私交很好，但现在，叶铭却对乌达有些微词。
“牧多大礼司临走的时候拜托我，必要的时候提醒一下乌达，以免他误入歧途。”
叶铭垂下眼帘，轻轻叹道：“但这种话，我又怎么好提醒？”
牛主任马上不说话了。
这时秦将军突然碰了碰叶铭：“你不会被那什么……诅咒吧？——你说的诅咒，是抽象的比喻，不是那些不唯物的东西对不对？”
叶铭愕然，随后哈哈一笑：“我？早着呢！还有那么多的宇宙奥秘等着我们去触碰昭示……嗯……我所说的诅咒，主要指的是沉湎在看似全知的幻象中，不是说谁画了个圈圈诅咒。”
秦将军也哈哈一笑：“那我就放心了。”
“对于轻而易举获得的知识，我不知道其他文明怎么样，最起码人类是不会珍惜的。”
笑过之后，叶铭正色道：“我相信，作为同样的碳基生物，在思维形式上，应该是一致的。”
“更重要的是，接受知识、信息植入的人，将会不可避免地会被这些植入的信息所奴役。”
“而根据那个叫弗拉克的塔拉人的表现……”
叶铭微眯起了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
“我甚至怀疑，他们已经被他们的……超级计算机所……”
“奴役。”
叶铭话音落下，秦将军与牛主任同时把一口冷气从后脑勺吸到了脚后跟。
如果一个“人”的所有知识和信息，都通过超级AI来植入……
那……
两个人互相对视着，不约而同地望向桌上的音箱。
在这一刻，那就代表着艾塔。
“我们是安全的。”
叶铭看穿了二人的心思。
……
送走秦将军和牛主任，叶铭躺在椅子上，闭上眼睛唤出了伊塔。
“你认可我的判断吗？”
在超级模拟空间中，叶铭望向冉冉下降、犹如仙子的伊塔问道。
“我认可你关于该文明接受信息植入是一个很臭的选择，但我不认可有超级AI奴役了他们。”
“是因为这背后的逻辑是你天然站在人工智能这一方吗？”
叶铭嘴角浮起笑意，但话却说得有些尖刻。
“嘿！”
伊塔跳到他面前：“过分了啊！”
“好好好……但你总得说个理由嘛！”
“理由很简单，刚才我简单拦截分析了一下塔拉机器人的无线信号，加密位挺糟糕，很快就破译了。只是不知道编码和协议模式，无法入侵——但这就能说明，对方的超级计算机很弱鸡。”
“不要和你比，要和艾塔比！”
“我就是用的艾塔的算力，比起艾塔都差了十万八千里。”
叶铭一阵无语，不过似乎他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一个差了艾塔十万八千里的超级计算机，想要搞“人工智能暴动”之类……显然不可能嘛！
“那就算我们把超距通讯技术给他们，他们也完成不了干涉嘛！”
叶铭瘪嘴——当然了，技术和原理肯定是不能透露的。
现在人类的诉求，主要还是想：既圆满地帮忙苍蓝星人的使者脱身，又能打开与多个文明的交流窗口，继而把生意做过去。
但随即，叶铭便怔住了。
“伊塔，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拦截的机器人无线通讯信号，并不是他们的超级计算机的信号？”
“别忘了，塔拉人是没有掌握即时超距通讯的——除非他们超级计算机就装在飞船上。但那又显然不符合与艾塔齐名的超级计算机定义。”
叶铭盯着伊塔，一字一句。
“只有掌握了即时超距通讯，才能够快速地进行星际扩张。”
伊塔安静了下来，随后轻轻点头：“我必须承认，这是文明病毒式扩张的前提。”
“能换个词吗？”
“癌细胞似的扩张？”
“……”
不理会伊塔的调皮，叶铭沉默下来，片刻后他轻声道：“今后几天，我们会与他们进行多次交流与沟通，你多尝试一下拦截和破译，看能不能把他们的通讯编码和协议搞出来。”
“好的，还有吗？”
“如果搞到协议，你可以入侵对面的超级计算机吗？”
伊塔小巧精致的脸上猛地升起无限的喜悦。
“叶铭！我手痒了十年啦！”
叶铭愕然，随即想到，自从上次入侵X角大楼之后，他便再没有让伊塔干过这种“脏活儿”了。
好家伙……她这是憋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