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只是一刹那，他继续有节奏地轻抚着她的后背。
“有。”
桑鱼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他却只说了这一个字，就再也不说话了。
她不禁觉得有些气闷，忍不住说道：“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头顶响起他轻轻的笑声，在黑暗中格外清晰：“你又没问。”
“你——”
桑鱼居然被他堵得无言以对。
知道现在不是跟他吵架的好时机，她深深地吸了口气，低声问：“她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起白日里顾泽天说的那些话，她就总是觉得心里隐隐发慌。
凌绝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可能是……疯了吧。”
疯了？
桑鱼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呼吸一下子就凝滞了。
顾影怎么会疯了？
感觉到她的身体瞬间变得紧绷无比，凌绝手中加力，缓缓抚摸着她的背部。
“你也看见了吧，自从被捕以后，她的精神状态一直很不稳定，甚至很多供词都是胡言乱语，没什么参考价值，只能透露一些少量的线索，不过……也算是有些用处。”
桑鱼一动不动，心里却飞快地转过无数个念头。
顾影怎么会疯？她不会是装疯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她倒是有可能逃过法律的惩罚。
她知道，如果真的确定是精神有问题，那么顾影的证词是没什么法律效力的。
光顾着思索凌绝说的那些话，她一时间竟然没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直到片刻之后才冷不丁想起来。
想到凌绝话里隐含的信息，她心里陡然一紧。
“你——”她猛然抬起头，瞪大眼睛看着凌绝，“你怎么知道我见过顾影？”
她和顾影见面的情形那么隐秘，估计连韩局长都不清楚内情，凌绝又是通过什么渠道知道的？
黑暗中，她的眼睛紧紧盯着他，那眼神就好像看着什么怪物。
被她用这种陌生至极的目光瞅着，凌绝无奈地笑了。
“傻瓜，这有什么难的？”
“又是扈天？”提起这个人，桑鱼的怒火显然迅速高涨，“凌绝，你得管管他了，手伸得那么长，早晚出事！”
打探市局里的消息也就算了，蓝天福利院的事情是为了她才查的，她也不追究，可是顾影的事，那可是跟“上头”有关系的，扈天是不想要命了吗，居然还敢打听那些事？
凌绝脸上的笑容一滞，神情变得有些复杂。
“不是他。”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这不是他能查到的。”
“那是——”桑鱼到嘴边的话陡然止住，看向凌绝的目光变得更加惊异，“是你？”
凌绝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抬手将她的脑袋重新摁回怀里。
“快睡觉，别打听那些有的没的。”
桑鱼瞬间无语。
还叫她别打听，打听最多的明明就是凌绝自己好不好？
不满地在他的胸前动了动，她重重地哼了一声：“凌少，你是神仙吗？是不是只要掐指一算，这世界上就没有你不知道的事？”
她真是搞不明白了，这男人怎么神神秘秘的，好像什么都瞒不过他的法眼。
听到她孩子气般的话，凌绝忍不住薄唇轻勾，无声地笑了。
“我要是神仙就好了……”他低下头，轻轻地亲了亲她的额头，声音微微有些黯哑。
如果他真的是神仙，如果他真的有什么掐指一算的能力，那他就可以早点儿知道她改了名字换了身份藏在这里，又何必忍受五年的相思之苦？
可是这些，她不必知道。
他们已经错过了五年的时光，他不想再让以后的时间有一分一秒浪费在那些伤心的回忆里。
以后的日子，有她在就好了。
桑鱼猜不到他此刻的想法，却能从他低沉的声音中听出他莫名伤感的情绪。
这大半夜的，要是想着不开心的事情睡觉，可是会做噩梦的。
她抬起手肘，轻轻地碰了碰凌绝。
“喂，凌神仙，我明天休息，算算我要干什么？”
凌绝那点儿小情绪被她轻快的声音一下子赶得远远的，忍不住失笑。
“这个嘛，我得用摸骨法算算……”
一边说着，他的一双大手已经开始游走在她身上的各处，这儿摸摸，那儿掐掐，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
“喂，喂喂！你摸哪儿呢？”桑鱼被他不安分的动作弄得又羞又怒，直接一掌拍开那双狼爪，“有你这样摸骨的吗？”
“这是凌氏独家摸骨大法，你懂什么？”
笑归笑，他倒是知道分寸，揩了两把油又重新把她搂进怀里。
“算好了，明天你要去打高尔夫。”
“切——”听到他笃定的声音，桑鱼忍不住送他一记大大的白眼，“这还用算啊，分明是你的行程安排好不好？”
凌绝厚颜无耻地点点头：“对啊，身为我老婆，你需要全程陪同。”
桑鱼用语言和动作狠狠地鄙视了他一番，最终的结果只能妥协。
没办法，反对从来都无效，她还不如不折腾了呢！
＊
这一次，凌神仙的掐指神算终于出了差错。
次日凌晨，京城便下起了大暴雨，别说雨势没有减弱的趋势，就算雨停了，估计外面的场地也不适合打高尔夫。
于是，室外活动就顺理成章地变成了室内宴会。
对于这种活动，桑鱼向来没什么感觉，盛装出席只为了不给凌绝丢脸，而以她目前的身份，也没什么人敢上前主动搭讪。
这是一场小型的高级派对，举办方好像是从事影视文化行业的，参加的人不多，其中相当一部分是目前国内甚至国际上都有一定知名度的影视明星，就连桑鱼这种对娱乐行业不太关注的人，都能看到几张熟悉的面孔。
说实话，看着那些在电视屏幕上或高傲或矜持的明星脸，对着凌绝都是清一色讨好的微笑，桑鱼一时间还真是难以习惯。
好不容易等到凌绝被主办方请过去谈正事，桑鱼暗暗松了口气，赶紧去了休息室。
离开得久了，这种带着假笑享受纸醉金迷的生活，她已经越来越觉得难以忍受了。
前面两个休息室的房门都紧闭着，桑鱼看到第三个房间的门虚掩着，便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没想到，里面已经有一个人了。
看到贵妃榻上那个坐着的妩媚背影，桑鱼下意识地停下脚步。
“对不起，我以为这屋里没人……”
那女人显然没想到会有人突然走进来，也吓了一跳，回头望了过来。
待看清桑鱼的脸，她顿时一脸惊讶：“是你？”
桑鱼看着那张似曾相识的脸，回忆了片刻，才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你好，程小姐。”
程娇却没有回应她的客套话，面色冷冷地从榻上站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儿？”
看出她明显的敌意，桑鱼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不好意思，我走错房间了。”再次道了一句歉，她转身想离开。
可是好不容易碰到了她，程娇怎么肯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你……等一下。”
眼看着桑鱼已经走到了门口，程娇下意识地叫住了她。
桑鱼回过头，神色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清冷。
“有什么事吗？”
看着那张平静如水的小脸，程娇的心头掀起了滔天巨浪。
就是这个女人，就在昨天，她还和顾泽天拉拉扯扯，今天又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向她示威吗？
程娇抿紧了唇，抬高下巴斜睨着桑鱼。
“我有话要问你。”
她此时此刻的表情，让桑鱼想起一只挑衅的斗鸡，脑海中的画面莫名地喜感起来。
掩住粉唇边的那一抹笑意，她完全转过身来，面对着程娇。
“你问吧。”
她的坦然自若，落在程娇眼里却变成了胸有成竹，仿佛根本不害怕她，程娇的心里越发烦躁。
“你和天哥……是什么关系？”
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问题，桑鱼不禁挑了挑秀眉。
“我和他是什么关系？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话听着跟绕口令似的，但是桑鱼相信，程娇绝对能听明白。
程娇一愣，转瞬脸上便浮起一抹掩不住的怒色：“是我在问你！”
桑鱼淡淡地一笑：“是吗？可你的态度一点儿都不像是‘求知若渴’呢！”
虽然不清楚原因，可是程娇的敌意却是再明显不过。
想找茬？她还真就不怕。
看着她讥讽的小脸，程娇脸上的怒色越积越多。
“哼，你不就是什么桑家的大小姐吗？仗着和天哥一起长大的情分就趾高气扬的，有什么了不起！”
这圈子一共就这么大，她以前也没少听辛越骂过桑鱼，桑家这点儿事，她很容易就能打听得到。
可是她跟辛越的想法是一样的，桑氏早就不属于这个圈子了，更何况区区一个桑鱼？
想起顾泽天之前对桑鱼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态度，程娇的眼里就忍不住蹿火。
望着那张嫉恨交加的漂亮脸蛋，桑鱼终于明白这场无妄之灾的根源到底出在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