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几个护士打听了一下，桑鱼走进了花园，远远地就看到了白色长椅上那个孤孑的身影。
护士说她胖了，看来只是安慰的空话而已。
她不自觉地放轻脚步，似乎怕吓着了对方似的，踩着脚底软绵绵的绿茵地，走到了长椅旁边慢慢坐下。
身边的女人大概四十多岁的样子，形容瘦削，只能从她白皙的肌肤和精致的五官中，猜到她年轻时是多么的风华绝代。
而此刻，她却面无表情，对于身边多了的那个人，她似乎什么都没感觉到。
“今天是中秋节，我……忘了给你带礼物了。”桑鱼悉悉率率地在包里翻了半天，拿出一小盒月饼，“这是你喜欢吃的冰皮奶黄月饼，一会儿我会给护士帮你收着，你要记得吃啊，不过一次只能吃一块，你的胃不好，吃多了会不好消化的。”八壹中文網
“我……最近挺好的。”她略带艰难地撒着谎，下意识地躲闪着女人的视线，“我会照顾自己，你不用担心我……”
其实她这样做完全没有必要，因为女人自始至终都没有流露出半分认识她或者发现她的神态，无论桑鱼说什么，做什么，她都只是盯着不远处的树林，一点儿表情也没有。
对于她这种表情，桑鱼早就习惯了。
她迟疑地伸过手，握住了女人冰凉的手。
“你身上怎么这么凉，是不是在这里坐很久了，你冷不冷？”
其实秋天的太阳还是很足的，外面的气温也不算低，可是女人不会说话，桑鱼就总是下意识地担心她的身体状况。
“现在天气凉了，早晚温度低，你就不要出来了。”桑鱼自言自语地说道，“虽然这里的条件是最好的，可是毕竟不是正规医院，万一生病了就麻烦了。”
想到这里，桑鱼就不禁叹了口气。
“我听护士说，这里的费用都是顾伯伯交的，已经交了五年了，应该……要很多钱吧？”她犹豫着，不太确定地问道。
这里是京城里有名的贵族疗养院，硬件设施是国际一流的水准，负责治疗的专家也都是从国外聘请的。这种地方，价格肯定贵得令人咋舌，更何况女人住的还是最好的特等病房。
可是女人是不会给她答案的。
桑鱼轻轻地叹了口气，顺着女人的视线，看向对面的树林。
“顾伯伯对我们家真的挺好的，是不是？出了那样的事，再也没有任何人愿意帮助我们，除了他……每次我骗他的时候，都觉得好愧疚，可是我真的好害怕，我现在不敢相信任何人了……”
谁都不能相信，这是她给自己的底线。
她看了看四周，灿烂的阳光洒落在草地上，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人影。
桑鱼轻轻地把头靠在女人的肩上，只是一小会儿，就很快地离开了。
“我……得走了。”她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女人的手，凝视着女人毫无反应的脸，“我会再来看你的……妈。”
最后一声，她叫得声音极低，连近在咫尺的女人好像都没听到，因为她的表情依然没有任何波动。
桑鱼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起身离去。
直到桑鱼的身影消失在围墙另一边，从长椅后面的树丛里，才走出来一个人影。
顾思义走到长椅旁，坐在桑鱼刚刚坐过的位置上，轻轻地握住了女人的手。
“惠卿，桑桑回来了，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或许是他的声音太柔和了，沈慧卿就好像完全没有听见一样，依然盯着不远处的树林。
一动不动。
＊
“顾小姐，请你解释一下，案发前一天，你为什么会出现在现场？”
眼前的女人身穿一件火红色的时尚连裤装，白色金链的手包，同样白色金链的高跟鞋，神色亲和，面容温柔，即使坐在市局的接待室里接受询问，依然是一副神态可亲的模样。
连负责审讯的警察都觉得，这样一个看起来完全无害，还有着慈善大使名头的女人，肯定是不会跟案子有关系的，这次询问只是走个过场。
“嗯，您是说……什么案子？”顾影微微睁大眼睛，一脸诚恳的迷惑神情。
因为她身份尊贵，所以通知她的时候只是说请她过来问几句话，审讯也只安排在接待室里。
被这样一双纯真无暇的眼睛盯着，警察的神色也不由得放缓了。
“就是辛越的案子。”
“辛越……”顾影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忍的悲痛和哀戚，“她是我的朋友，出了这样的事情，我真的很意外……”
警察清了清嗓子，不得不重复刚才的问题：“顾小姐，现在还无法判断辛越死亡是意外还是人为，所以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能不能说一下，你为什么会在案发前一天出现在现场？”
顾影好像刚回过神来，拿出纸巾小心地擦了擦眼角：“噢，那是因为，越越是第一次做主演啊，我是她的朋友，当然要去给她捧场了。”
这个理由很合情合理，如此看来，顾影找导演说话应该也是为了让辛越能够更顺利的拍戏，以顾影的身份，这只是举手之劳。
想到这里，警察也没了继续审讯的想法，只是按照惯例问了几个问题，顾影也非常合作地给予了回答。
接待室的门外，两个身影贴在墙边，透过小小的玻璃窗往里看着。
“喂，有没有看出来什么啊？”艾琳琳捅了捅华曼姝，一脸急切。
华曼姝不耐烦地拍开了她的手，没好气地顶了一句：“你一个劲问这问那的，我怎么能专心工作？”
“好好好，我不打扰你了。”艾琳琳撇了撇嘴，和华曼姝拉开了距离。
可话虽这么说，她的急性子却实在耐不住。
踮起脚，她学着华曼姝的样子左看右看，可除了看到顾影的诚恳脸，和那张一张一合的嘴，她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背对着她的华曼姝仿佛没有察觉到她在后面的动作，显然全神贯注地在盯着顾影。
艾琳琳看不清她的脸，自然也不知道她是什么状态，一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又不敢打扰华曼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