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皇上对他再不仁再不义,他也始终是黎夜槿的生父,那刻在骨子里的血肉亲情是不能够忽视的,黎夜槿此刻的心情可想而知有多么的糟糕。
唐零榆拿过黎夜槿手中的腰带亲手帮他系上温声细语的安慰,“不要担心,我会在你的身边,有些事情我们早晚要面对的。”
“嗯……”黎夜槿不多说,只是微微点头拉住唐零榆的手坐上府外的马车,马蹄声响起时就像每一脚都踏在他的心上,过往的一幕幕从他的眼前中掠过,他并不是自幼开始便不得皇上宠爱,皇上也不是从开始便视他为眼中钉。
儿时的黎夜槿是众多皇子中最为聪慧的,自然能得皇上宠爱,不论是习武骑射或是背诗作词都由皇上亲自教导,在上战场之前他是宫中所有皇子最为羡慕的对象,也是所有妃子眼中的肉中刺。
黎夜槿还记得他第一次下棋赢了皇上时才十岁,皇上看着棋盘上的棋局,眼中露出了欣喜又意外的表情,朝着他竖起大拇指,“槿儿不错,小小年纪便能够赢朕,看样子你还真是朕最为聪明的皇子,你母妃教导有方。”
“母妃一直教导儿臣做事不能三心二意,任何事都必须要尽力做到最好。”
黎夜槿说起水烟儿时,眼中都是得意,他的母妃不像是宫中其他的妃嫔,总是想着争宠,哪怕是教导自己的儿子,也不忘处处说着要和自家兄弟争个高低,而水烟儿只让他与自己比,他认为他的母妃才是宫中最好的妃子,那皇后的位置应该是自己母妃做才对。
可每次他在皇上的面前骄傲的提起水烟儿时,皇上的眼中有赞同也有忧伤,看着他缓缓一笑,随后便是无尽的叹气,“你母妃自然是好,不过!唉……不说他了,你我父子再来一局。”
黎夜槿时至今日都没办法想通,皇上叹气的话语里到底代表了什么,水烟儿年轻时究竟是怎么当上的妃子?又为何要在他年幼时将他送上战场。
他始终记得那日才从御书房回来,水烟儿便拉过他,严肃的看着他道,“槿儿,我知道你无法接受这个消息,但是你也必须要承受母妃的安排,你明日跟随朝廷的兵马大将军上战场,抵挡外敌入侵。”
“外敌如此厉害,将军都无法抵抗?一定要而成上战场吗?可儿臣从未有过上战场的经历,恐怕不能帮助将军。”
那时的黎夜槿虽然意气风发,可也从未离开过皇宫,更未到过千里之外的战场,心中自然是害怕的,下意识的便是拒绝。
可水烟儿却斩钉截铁的道:“不行,你必须要上战场,你不能留在宫中,上战场去历练一番,你要与其他的皇子不同。”
“为何要与其他的皇子不同?我们都同为父皇的皇子,为何其他人不用上战场?偏偏我要例外?”黎夜槿心中百思不得其解,总觉得水烟儿说的话太过奇怪。
“总归你就是要与其他的皇子不同,不能够事事依赖你父皇,你如今每日回来除了你父皇,再也想不到其他的话与母妃说,如此下去定是不行的!
上战场去吧,为越国迎来和平安定的日子,将来你便是所有皇子中最受人爱戴的。”
水烟儿放下此话便不再与他过多交谈,而是让他换上了早已为他准备好的铠甲。
第二日黎夜槿便随着赶往边境的战士们一同踏上了征程,从那日起他便与他的父皇距离越来越远,才到战场上时经常能够接到宫中的来信。
皇上在信中诉说着对她的思念之情,父子情深,可后来时间越来越长,来的信也越来越少,到最后只剩下了对战事的关心,哪怕黎夜槿在战场上受了伤,皇上也只是提个一句半句,不再关切。
在战场上三年后,皇上连问都不再问及,他们两父子就像没有了儿时的回忆一样,只剩冷漠!
黎夜槿得到了战神的威名,所有百姓的爱戴,皇上更是对她不满,觉得他要夺江山,父子反目成仇。
这么多年以来,黎夜槿总觉得这些往事回想起来便处处不对,水烟儿似乎是从一开始,便不想让他和自己父皇走得太近,从水烟儿发现他十分依赖皇上的那一刻,便已经准备好要将黎夜槿送上战场,只为了让他和皇上有间隙。
虽说水烟儿没有教他争宠,但其实她处处都让自己要拿第一,绝对不能弱落于其它皇子后,要让皇上能够看到他的光彩,这种种的事件都太过矛盾,他思虑不出个所以然来。
黎夜槿目光呆滞的坐在马车上,整个人沉浸在了回忆与纠结中,直到今日这一刻,他的父皇可能将要离开人世,他也没有能想的通这些年来萦绕在他心头的困惑。
唐零榆在旁边看到了他空洞的眼神,伸手握住他的手朝他安慰的笑着,黎夜槿也回以微笑,今晚他要问个清楚,同他的母妃还有他的父皇问清楚当年的事,皇上眼中的叹息,还有水烟儿这一系列的矛盾行为背后的缘由。
皇宫中。
皇上的寝宫外围满了嫔妃,但这一次的气氛显然比上一次皇上晕厥时要沉闷许多,妃子们都落着眼泪站在一旁。
这些泪水中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她们自己也不知晓,只知道这种场合定是要掉下两滴泪来,才能够证明对皇上的情意。
唐苏叶挺着肚子站在人群中,黎夜虞站在她的身侧,目光中都是担心,他应该是宫中唯一真正担心皇上的人了,他不爱这江山,更不爱这太子之位,他只是想要让皇上活着。
他从小便只寄情于诗画山水,儿时作画作诗还能够让皇上有些赞叹,再大些发现他并无抱负,皇上便再不看重他,他当上太子后反而与皇上的距离近了些,能够尝到从未尝过的父爱滋味。
他发现自己如此迷恋这种滋味,并不想要让皇上这么快的离开,他们父子之间的感情才刚刚开始,为何便要让他忍受分离之苦?
唐苏叶在一边也是掉着眼泪,摸着小腹同腹中孩子自言自语,“你们可是父皇的孙子,要在这守着父皇可知道?或许父皇感受得到你们在这守着,他自然也就醒来了,你们是为越国带来福气的皇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