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渺渺将手从他的脸上抽了回来，脸上面无表情，看不出悲喜。
“不是还没确定吗？”她张了张口，却只是淡淡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周楚沛看着她的模样，将倒好的热茶放在了她的手里。
他叹了一口气，柔声说道：“喝一点润润唇，早点休息吧。药我明天会让人抓来，赵姨会给你按时煎的。”
何渺渺吞咽了一口唾沫，将茶杯又重新放回了床头柜上。
房内昏黄的灯光打在了他们二人的脸上。
明暗交织，像是为他们的神情蒙上了一层薄雾。
“明天？周先生，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她不冷不热地讥讽了这么一句。
周楚沛这才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言。
明天对于她而言，是个很重要的日子，他怎么又触了她身上的刺。
“是我不对。”他又重新握住了她的手，坚定地说道：“我陪你去。”
何渺渺想抽回自己的手，这一次，他却像是早有预料一般，握得格外地紧。
她皱起了眉，再也忍不住将心事吐露，“有意思吗？周先生。我觉得自己现在活得像是个古代帝王的妃子，母凭子贵？还有，你的项目呢，又不重要了吗？”
何渺渺越说，越是觉得自己的形容贴切得很。
她曾以为自己跟周楚沛是一路人。她们的性格很合拍，很默契，有时候，一个眼神，便能了解到彼此的所思所想。即便是有小误会，小争执，也能马上解开。
现在却发现，并不是那样。
原来他们在很多事情的选择上，都有很大的分歧。
她发现他有时候真的很自私，自私得只容得下她。
至于那些旁人，对于他而言，好像都是不重要的似的。
商人重利。
其他人的事业前途也好，生命爱情也罢，在他眼里，就只有权衡利弊这四个字罢了。
可这样的发现，这样的“特别”，带给她的却不是喜悦的感觉，甚至连一丁点窃喜都没有。
“我……”周楚沛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内心，只能用苍白的语言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是？要不我现在就去医院查一查，到底有是没有！如果答案是否呢，你是不是又要修改你现在的答案了？”换做平日里，她见到他这样纠结难受的样子，一定会忍不住心疼。
可是今天，她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反倒是有……几分快意。
周楚沛沉默了，握着她的手却不肯松。
良久，他才开口说道：“渺渺，能不能不要耍脾气了？我承认，我有些地方，做得的确不如人意。那些你不喜欢的地方，我都可以尝试着去改。”
知道她的肚子里现在可能怀着一个小生命，那一刻，他真的是喜悦得不能自已。
她怀斯年的时候，因为误会，以及小人的设计，远走他乡，直到斯年四周岁时，他们才父子相认。
他也因此错过了孩子最初成长的那些令人难忘的时光。
这一次，他只不过是希望好好珍惜这一点一滴的改变，希望能亲眼见证宝宝的成长罢了。
况且，她要是怀着孕，做事情自然是不方便，一个人去乡下，他怎么能放心？
人活于天地之间，有些事，的确很难平衡。
他的身份，也不仅仅是丈夫，或是孩子的父亲。
“你不要跟我钻牛角尖，好吗？”周楚沛再一次柔声哄道。
他现在最害怕的，便是何渺渺因为曲解他的心意，而拒绝接受这个孩子，去做一些傻事。
“怎么办呢？”何渺渺别过了头，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你现在说的这些话，我一点也不感动呢。”
“渺渺……”
“我要睡了，至于你明天想怎么样，我拦不住你，也碍不着你的选择。”她打断了他的话，翻了个身，用被子裹住了自己的脑袋。
自从与她们母子二人重聚以后，周楚沛便戒了烟。
可是，现在看着她决绝的样子，他却突然又有了那种欲望，即使明知道，烟也好，酒也罢，根本解不了真正的愁。
可一想到二手烟的危害，他却还是忍了下来。
洗漱以后，他在她的身边躺了下来，直到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才缓缓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第二天，周楚沛还是跟着她去了樊地，即便他认为，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实在是不适合操劳的。
可面对着现在的何渺渺，无论他说什么，也会是错。
周楚沛哪里还敢逆她的意思？
拜祭完兰姨以后，何渺渺的心情才平静了许多。
周楚沛偷瞄了好几次她的脸，才小声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这个孩子真的存在，你会留下他吗？”
何渺渺却依旧呛声道：“我什么时候有的选了？从来不都是按照你的意思在做吗？”
就在气氛变得有些尴尬的时候，兰姨的表侄，李强从远处走了过来。
何渺渺每年都会过来一趟，对于李强，也就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一般亲切了。
“渺渺，我媳妇儿的饭做好了，你们过来吃吧。”他招呼道。
“好，麻烦你们了，年年都这样。”何渺渺微笑道，有些不好意思。
“一餐饭而已，看你说的，多大点事。那行，我就是过来招呼一声，你们赶紧来啊。我去帮忙收拾收拾。”
又在坟前待了一会儿功夫，何渺渺便往李强的家中走去。
周楚沛就这么沉默着跟在身后，手机的震动声却还是接连不断地响起。他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拿起来按掉。
“渺渺，你老公这么疼你，我表姑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见周楚沛吃饭时也总是望着何渺渺，还不时地给她布菜，李强不由感慨道。
何渺渺听后只是扯了扯嘴角，淡淡地笑了笑。
“她有着肚子，我小心着呢。”周楚沛说着，又偷偷打量了她一眼。
李强的媳妇儿听完连忙说道：“哟，那可不行，有了肚子怎么还能……”她想说的是，有了肚子怎么还能到这坟上来，不吉利。
李强咳嗽了几声，打断了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