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孤儿寡母(1 / 1)

想到继父,林晶晶一下子醒悟过来,可惜继父前世一世英名、轰轰烈烈,到了却落得不清不白的下场。

她对那盘录像带怀有质疑,外界那些对继父不利的流言蜚语她也决不相信。

二十年了,凭她对林柏松的了解,他绝不会做出背叛家庭的事,更不会借权牟利。这一切一定与那个莫小青有关系,这一世,她一定要查出事情真相,还继父清白!

林晶晶背着父亲当年从部队带回来的帆布书包,一边踢着路边的石子儿,一边沿着熟悉的土路寻找着回家的路。

“林晶晶!”一个人影儿从路边的茅草丛中钻出来,一下子跳到林晶晶面前。

这是一个和她般大的男孩子,男孩儿除了头上有几根茅草外,脸上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他的书包不是斜跨在肩上的,而是背在背上,是当才时兴起来的双肩书包。

从男孩儿的行头装备上,林晶晶知道他是那种家庭条件相对优越的孩子。

“林晶晶,你写完罚写了?”男孩儿眯着眼睛问她。

“当然写完了。”林晶晶瞥他一眼继续沿着土路往前走,她努力在脑海里搜寻男孩儿的名字,但说什么也想不起来,回头看到男孩儿还跟在她身后,有些不悦,“喂,我要回家了,你老跟着我干啥?”

男孩儿怯怯地低下头:“我……我也回家啊。”

林晶晶不再理他,直到两个人都到了她家门口,男孩儿转了个弯儿进了她家旁边的一家院子,林晶晶才恍然大悟。

“赵卓越!”她对着男孩儿的背影脱口而出。

“啊,你叫我干啥?”赵卓越从他家木杖子后转过身,透过杖子缝隙疑惑地望着她。

“不干啥,明天咱俩一块儿去学校。”

“嗯!”赵卓越愉快地应一声,猛地转身,朝着他家院里疯跑起来。

林晶晶勾勾嘴角,心说难怪她想不起他是谁呢,原来赵卓越很快就要转到城里去上学了。他爹赵大成是村主任,这个村儿里的老大,相比普通农家,他家有供儿子进城读书的条件。

林晶晶推开自家木栅门,穿过一小段爬满架豆角的园外小路,进了院子。

远远的,母亲的说话声从院子里传出来:“小张,你看又让林大哥破费,真是不好意思。”

“大姐,首长说了,让您有什么需要尽管说,他在城里方便,隔三差五的有人跑乡下就能给你们捎过来。”

林晶晶心里一振,她三步并作两步跑进院子,看到母亲正在和一个身穿绿军装的年轻男子说话,在他们旁边的石磨上,放着两个大提包另加一个网兜,提包里装的是什么看不到,网兜里的水果和罐头倒是十分惹眼。

“张干事!”林晶晶对男子脱口而出,但话一出口,立刻被母亲狠瞪一眼,她连忙改口,“张叔叔,你来了!”

张干事笑着迎过来,一只大手在林晶晶脑袋上抚弄两下:“晶晶,你又长高了!”

母亲也很意外,说:“晶晶你去小卖部买一盒午餐肉,再打半斤烧酒。”

母亲说着掏出五块钱塞给林晶晶,又对张干事说:“小张你晚上留下,大姐给你做好吃的。”

张干事连连摆手:“不了大姐,司机还在村头等我,我们得连夜赶回去。”

“那你让司机也来呗,今天就别走了。”

“首长说过几天他路过这里,亲自来看你,到时候您给他做好吃的吧。”张干事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啊,林大哥要亲自过来啊……”方静美搓着手,心里一阵恍惚,她对着张干事的背影客套,“张干事你慢走啊,下次一定要留下来吃饭。”

母亲的表现林晶晶看在眼里。林柏松是林晶晶生父林宽生前最要好的战友,据说那次军事演习,林柏松和林宽并肩战斗,他亲眼看着林宽被流弹击穿心脏倒在血泊中。

林宽牺牲后,林柏松担负起照顾他妻女的任务,十年了,他十年如一日,每月给方静美母女寄钱,送各种吃食、营养品和日用品,还时常亲自来家中探望他们。

十年,就是石头也会开出花儿来,何况林柏松又一直未婚。然而,林柏松和方静美的关系却从未向前发展一步。

小时候林晶晶不懂事,不知道其中的缘由,她记得自己和小伙伴在村里厂部玩儿的时候,一些坐在大槐树下乘凉的婶子、阿姨时常会向她打探。

“晶晶,那个当兵的又来你家了吧?这次又给你和你妈带啥好吃的了?”

“晶晶,那个军官最近来你家了没?他和你妈都说啥悄悄话儿了?”

开始林晶晶还回答她们一些,但发现她答过之后,她们就将脑袋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嘀咕一通,又时说高兴了还会肆无忌惮地大笑一通。

懵懵懂懂的,林晶晶渐渐知道,她们问的不是啥好话。后来每到她们再问起关于母亲和军官之类的事,林晶晶便狠狠白她们一眼,转身跑回家去。

由于村子里关于母亲和林柏松的风言风语越来越多,小时候的林晶晶开始对绿军装产生了厌烦感,每次张干事来她都爱理不理,林柏松来的时候,她更是要想办法躲起来。

林晶晶觉得小时候的自己真是很幼稚呢。

第二天早上,林晶晶背着书包走出家门。

赵卓越正背着他的双肩包伏在外面的草丛里捉蚂蚱,赵大成的媳妇栾凤英隔着栅栏在里面嚷:“狗剩子,你不去上学趴在草稞子里干啥?你这个败家子儿,你爹刚从城里给你买的新书包,才背了两天半,你看看你给糟蹋的!”

赵卓越当他妈的话是耳旁风,不理不睬,抬头看到林晶晶,马上从草丛里跑出来,奔上前不吭不响地跟在她后头走。

“小兔崽子,你娘叫你你不应,见了林丫头倒是屁颠儿屁颠儿的。”身后院子里,栾凤英阴阳怪气,“哼,真是什么样娘养什么样的闺女,小丫头片子就会给男人使迷魂阵了!”

林晶晶的脚步一下子停了下来,现在的她不再是曾经的那个小姑娘,她容不得别人说母亲的坏话。

她回头狠狠瞪着院子里的栾凤英,这时,她母亲方静美从自家走出来,刚才栾凤英的话她都听到了。

“凤英妹子,当着孩子们的面儿,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掂量着点儿。”方静美也没生气,只好心提醒她。

栾凤英搁着杖子斜睨一眼方静美,一边嗑瓜子儿一边嘟囔:“什么该说不该说的,你做了还不让人家说咋的?”

“妈,你快回去给我爸做饭吧,别在这儿丢人了!”林晶晶身后的赵卓越脸憋得通红,冲着他妈吼。

这下,栾凤英脸上可挂不住了,她顺手从园杖子上捞起一把镰刀,举着冲出来:“小兔崽子,你学会吃里扒外了?我看你和你爹都被狐狸精迷得找不着北了,我今天非好好教育教育你不可!”

“救命啊,栾凤英要杀人了!”赵卓越抱着脑袋一边跑一边叫。

林晶晶嘴角一扬,抱着胳膊看好戏,一边冲抱头鼠窜的赵卓越喊:“赵卓越你快爬到树上去,你娘上不了树!”

赵卓越也听话,二话不说抱着身旁一棵大树就噌噌往上爬。栾凤英站在树下挥舞着手中的镰刀:“狗剩子,你给我下来!”

方静美回头用眼神儿制止胡闹的女儿,女儿还小,听不出栾凤英的话外音,她却听得明白。

刚才栾凤英的话深深刺痛了她,她知道,栾凤英表面上是在教育孩子,实际上是指桑骂槐。

这些年,方静美带着晶晶孤儿寡母,家里又没个男人,村主任赵大成借着住她家隔壁的便利没少帮她的忙。赵大成对方静美的帮助,引起赵大成媳妇栾凤英的不满,长年累月积怨日深。

方静美是个要脸面的人,她也曾多次拒绝赵大成的帮助,但大大咧咧的赵大成却让她不要理睬他的那个没文化的泼辣媳妇,说她也就是瞎咋呼,到了还不是什么都得听他的。

这不就在前天,方静美家的火炕堵了,赵大成看到她家窗户往外冒黑烟,撸起袖子就赶来,二话不说掀起炕席就帮她掏火炕。栾凤英的怨恨基本上是因此而起的。

方静美拉住栾凤英的胳膊:“凤英妹子你消消气,小孩子不懂事,过后到学校我说说他,让他们去上学吧,咱姐俩儿唠唠。”

“唠啥,我跟你有啥好唠的?”栾凤英斜眼睨着她。

“唠唠家常呗,还有这个,”方静美从衣服口袋里掏出十块钱,塞到栾凤英手边,“昨天赵大哥帮俺掏抗,俺也没留他吃顿饭,这是工钱。”

栾凤英犹豫着接过钱,在手里捻着:“你这不是在堵俺的嘴吧?”

赵卓越乘机从树上跳下来,跑到林晶晶身后。

方静美对栾凤英摇头:“不是,真就是工钱,不信你问俺家晶晶,那炕堵了好几天了,本来俺就是要拿这钱去邻村儿找人来掏的。”

林晶晶在一旁看了生气,母亲真是懦弱啊,难怪总是受人欺负!

“卓越,你刚才在嚷嚷什么,都几点了,你和晶晶怎么还没去上学?”赵大成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两个孩子身后。

赵卓越撇撇嘴:“爸,我妈她不讲理!”

林晶晶脑子里一转,说:“赵大叔,我娘把你前个儿给俺家掏火炕的钱给婶子了。”

“栾凤英,你手里拿的是什么?”赵大成一声吆喝三步并作两步过去,一把从他媳妇手里抢过那十五块钱,塞回方静美的口袋里,“方老师对不住啊,我媳妇不懂事,我是义务帮你家的,咋能收钱呢?你快带孩子们去学校吧。”

栾凤英当街就坐在了地上,两腿儿一盘,哭天抹泪:“哎呀,男人孩子都向着外头,我不活了,不活了!”

方静美还在推辞:“赵主任,你的好意俺娘儿俩心领了,但这钱你必须收下,赵主任……”

赵大成已经拉着他媳妇往家里拖了:“栾凤英,你给我回家,你把我这村主任的脸都丢尽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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